林安樂提著裙擺急急忙忙向雍和宮奔來,遠遠望見宮內燈火通明,這座九層磚紅色塔狀建築,巍峨雄偉,此刻正人聲鼎沸,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
林安樂從大殿側門默默走向最末尾的空席,她盡量放低腳步,貓著腰,以期能悄無聲息,不驚動任何人。皇家盛宴都能遲到,普天之下除了她林安樂,誰還敢這麼張狂?
“我的好四姐,你來晚啦!”林安臀部剛挨上軟墊坐席,正長舒一口氣的時候,人群中突然響起這令她頭皮一陣發麻的聲音,她的好六妹,故作天真爛漫,其實不就是想昭告眾人:這家夥遲到,對皇上大不敬,快來懲罰她。
果不其然,眾人紛紛側頭注目,從眾人的神情裏很明顯可以看出,他們先是一愣,後轉為大驚。愣的是紅衣似血,紅顏勝花,驚的是衣衫有汙,赴宴遲到,辱沒皇家。
俗話說的好,帝王和群眾的眼光一樣雪亮。
林安樂突然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令她不寒而栗,脊背發涼,猛一抬頭剛好對上那坐著高位金色龍椅上的王的目光,嚇得她縮了縮腦袋,大氣不敢出一聲。
“大膽奴才,還不速來請罪!”說話的是伺候在王上身邊的總管太監,原先的哄鬧聲戛然而止,殿內一時間鴉雀無聲,甚至都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林安樂被這駭人的陣勢,嚇得有些手足無措,隻得走上前來,學著古裝劇裏一貫套路,撲倒在殿前,大呼該死,請王上處罰之類的。
“殿下何人,抬起頭來讓寡人瞧瞧。”大王的聲音霸氣威嚴,響徹在大殿上空。
林安樂心想,這下要玩完兒了,她緩緩抬起頭來,盡量作出一副無辜的、楚楚可憐的樣子,一雙靈動的大眼,泛著晶瑩的淚光。“皇上,奴婢該死,請皇上責罰!”
“責罰?簡直是大膽至極!來人!拖出去!”她的這招顯然不管用。
林安樂一時間有些懵,多大點事兒,不就是遲個到,至於拖出去砍了?
這時已經有侍衛上來拉扯她了,傳來的力道,讓她一個激靈。她望了一眼大廳內烏泱泱的眾人,一時間百感交集。他的父親、兄弟姐妹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句話。
突然一個墨綠色的身影迅疾地衝出人群,“父皇,兒臣有話要說。”
林安樂定睛一看,這跪倒在她身側的不正是今日入宮前那位肇事“司機”。
“父皇,兒臣認為今日之事實在與這女子無關,實在是兒臣過錯。”
“你倒說來是怎麼回事?”皇上顯然不相信。
“都怪兒臣,一心隻想著趕快進宮,路上險些撞到一小乞丐,幸虧這女子眼疾手快,將其救下,否則兒臣倒成了殺人凶手了。”
林安樂充滿感激的看著這位墨衣男子,一瞬間,來到古代後迷茫不安的心裏有了一絲溫暖的慰藉。
皇上顯然是相信他這位兒子的,實際上即使這個理由並不是真的,皇帝看在他最愛的兒子麵上,也會饒了她。
他思索片刻,說道:“看在大皇子的麵上,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下不為例。”
這場宴會怎麼開始又怎麼結束,林安樂並不知道,她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一幕中。
眼前的人物就像被刻意模糊虛化的背景,在她眼前晃動,卻不能具體感知。絲竹管弦的嘈雜聲,也完全不能進入她的耳中。她如石刻一般,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著。大家都認為這個美麗的女子是因為驚嚇過度而失了神。其實她隻是在沉思,在此前她是個十足的樂天派,即使在這樣的環境裏,也隻是抱著一顆無所謂遊戲的心態。但現在她並不這但現在她並不這麼認為了,這個時代比她想象中要嚴厲千萬倍,從今往後她必須打起精神,好好斡旋。
馬車搖搖晃晃,夜已經深了,林安樂掀開車帷,寒涼的夜風灌了進來,直往人骨髓裏鑽,她裹了裹身上的薄衫,望著車外無邊的夜色。
綠綺和小乞丐已昏昏沉沉睡去,偌大的官道上,隻有這一駕飛馳的馬車,蹄聲劃破寂靜的夜,驚起了路旁叢林裏的禽鳥。
林安樂心想,回到府中免不了又要一陣折騰,今晚她闖了這麼大禍,太尉爹和幾位後媽豈能放過她?
想到這兒,她頭皮一陣發麻,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這種無休止的折騰,令她索然無味,好生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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