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思(1 / 3)

有燈無月不娛人,

有月無燈不算春。

春到人間人似玉,

燈燒月下月如銀。

滿街珠翠遊村女,

沸地笙歌賽社神。

不展芳尊開口笑,

如何消得此良辰。

——(明)唐寅《元宵》

正月十五鬧燈會,十三上燈十八落。這偏靜的鹿隱鎮也沸騰起來,紅日未落,這街市已經熱鬧開來,牽線搭繩,掛紅係綠的人們已經忙碌起來,那些賣小吃的和小玩意的小商也早早的占好熱鬧的街段,安心的等著晚上的好生意上門。

這是一個普天同慶的節日,大人小孩,貧窮富貴,在這一夜都不重要,有的隻是熱鬧,隻是笑聲。

此時,葉府大廳。

“葉伯伯,爹爹說讓我過來邀您和玉姐姐晚上一同去鹿隱街觀燈賞月。”一個俊俏可愛的白衣少年立於大廳,對端坐在太師椅上微笑著的中年長者敬道。

“嗬嗬,雲兒,葉伯伯今天就不去了,你叫上玉兒一起去吧。”這中年長者正是葉飛兒的父親葉清楓,而挺立堂上的白衣少年正是當年的鼻涕蟲韓啟雲。

“不用叫了,我來啦。”人未到,聲先到,待一陣珠簾相撞之聲響起,一條藍影已立於人前。

隻見來人著淺藍坎裙,袖子和領口露出裏麵的牡丹暗紋的白緞,鑲深藍錦邊,深藍腰帶上銀線交錯,邊上嵌著淡藍色絨毛,在腰上係了一圈在背後鬆散的紮了一個結便任其垂撒下去,隨來人的步動形移而輕輕搖擺,隨便卻不失風采。雲發間隨意的插了一支藍彩蜻蜓珠花,烏發間藍光微閃,一條淺藍的緞帶輕束烏絲,兩端隨著長發在來人腦後飄散。一身藍白搭配合宜,素雅飄逸,令人眼目一亮。再看來人臉上卻是未施粉黛,眉眼中自帶淡淡笑意,卻無尋常女子的嬌柔媚弱,倒是有一股英氣散發,更似男兒。此人正是當年著粉衣梳雙髻的葉飛兒,此時已長成一亭亭玉立的少女,隻頰邊的兩個小酒窩依舊隨著主人的笑意深淺變換,偶爾轉宛的眼神依舊機靈單純。

“阿爸,那我跟雲弟弟去韓媽媽家啦,晚飯也在那邊吃了。”說罷,一藍一白兩條人影並肩往韓府走去。

當年葉飛兒隨著星學輕功,每日亥時偷偷溜出葉府,隨星上山;寅時過半日之將明時,星便會送飛兒回府,神不知鬼不覺的已經過了四年。沒有人知道每夜那仙凡山上總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縱然那條小小的身影受不住練功的辛苦在上麵又哭又鬧也從來沒有人聽到過,或許就算聽到也隻以為是山裏的野貓叫吧。

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成了兩人的練功天堂,也成了星隱跡埋痕的場所。

開始的時候總是星背著飛兒去山上,再背回家,飛兒根本無法忍受晚上不睡覺,但又擰不過星,所以隻好每天白天回家補覺,每日豔陽高照才起,一天都沒有精神。嚇得葉清楓以為飛兒得了什麼病症,叫吳千藥看完卻又說沒事,身體隻有比以前更好,甚至連感冒咳嗽之類的小病也再沒得過。

再等後來飛兒就能漸漸跟上星的腳步來回上山下山,此時飛兒已經體會到練功的妙處,再也不用星連哄帶嚇的教育,每天乖乖打坐運氣,一夜不睡,卻精神奕奕。每日回去後隻在床上小躺一個時辰,便起來幫吳千藥擺弄藥圃裏的藥草,或者研磨藥粉,學習藥理,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樂此不疲。雖然輕功和醫理都一點點的提高,可是飛兒的膽子卻是一點也沒有變大,每夜總要星來接送,星倒是也對此從來沒有怨言。

不過星每月的十四到十六三天卻是不在仙凡山的,他說這幾天出去辦事,開始的時候飛兒因為這幾天能逃過練功而巴不得星在外麵多呆幾天,可是星卻從來沒有多呆或少呆半天,總是十四走,十六回;後來慢慢已經成了習慣,飛兒也從來不會問他都去幹什麼了,而星也從來沒說什麼。

酉時過半,鹿隱街上張燈結彩,黑夜已如白晝,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很多人家舉家老小一同前來觀燈猜謎。葉飛兒也隨同韓毓良一家出來,跟著韓啟雲在前麵鑽來穿去,好不開心,不一會就跟韓氏夫婦及韓可恬走散了。

“雲弟弟,我們好像跟韓伯伯他們走散了。”飛兒看不見韓毓良他們,有點著急了。

“不用管他們啦,反正我們都這麼大了,又不會丟了。再說我二姐也不是很喜歡太熱鬧的地方,有他們在,我們有好多地方都不能去玩了。”啟雲已經玩的什麼都忘了,就算有人現在要把他賣了,估計他都高興的數著錢呢。

“你才十三歲,居然敢說自己大,哈哈,分明還是小屁孩麼。”飛兒挑出啟雲的語病。

“哼哼,那有本事你跟我比誰高啊”,啟雲不服氣的挺直了腰板,一副要跟飛兒比個高低的樣子。雖然韓啟雲才十三歲,但韓家的人都長的比較高,啟雲又是男孩,十一歲那年個子就已經超過飛兒了,現在早已比本來就不算高的飛兒高了半個頭。

“那你這個大人自己玩吧,有本事別跟著我啊。”每次想到當初的那個小鼻涕蟲居然已經比自己高這麼多了,飛兒就是一肚子氣,現在看他居然還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起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韓啟雲一聽,傻眼了,誰都知道,每次隻要葉飛兒一去韓家,韓啟雲就會像一塊膏藥一樣粘在她後麵“玉姐姐長,玉姐姐短”的。現在玉姐姐生氣,不想帶他玩了,頓時氣焰全無。牽起飛兒的袖子,露出討好的笑容:“玉姐姐你別生氣啦。玉姐姐不是說要罩著雲兒的麼,隻要雲兒跟玉姐姐在一起,爹爹他們肯定不會擔心的。”說完往人群聚集的地方看著,奇道:“咦?那邊在幹嗎呢,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在那裏?”

玉兒嘴裏輕哼了一聲,眼睛卻不由自主的順著韓啟雲目光注視的方向看去,人群集中在一個木架高塔周圍。韓啟雲見狀鬆了口氣,轉移目標成功!

於是兩人手拉著手,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鑽去,跑到近處才知道,這裏一會要開始一個比賽,誰能第一個把木塔上的宮燈拿下來,就能得到獎品。而獎品是由鹿隱鎮珠寶店讚助的彩雲追月珍珠掛飾一件,白銀五十兩。飛兒向獎品看去,發現這件掛飾是由一個櫻桃大小的淡彩珍珠為主飾,周紅線串著的五彩碎石圍繞於珍珠周圍,以紅色流蘇為穗,雖不名貴,卻很別致。星把玉佩送給了自己,不如贏來這個彩雲追月的掛飾送給星,他一定會喜歡的。想到這裏,飛兒就拉著啟雲,要去報名。

“玉姐姐,你真的要去啊,看上去好像很危險啊。”雖然啟雲喜歡熱鬧,但看這架勢,也不免有點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