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麵目可憎的樹枝到了白天,看上去卻分外的沉穩厚重——潔白的柔雪中,交錯縱橫的深棕色枝椏,誰能想到它日出前卻如同魔鬼的爪牙,攜著冰冷的夜風,要將人吞噬?
雪已經開始融化,這個時候反而是最冷的時節。
周道梁打了個寒顫,從睡夢中驚醒。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周道梁如同別人的棋子一般隨意擺布,任人宰割。亂世中,掙紮求存的辛酸,他這時才深有體會。
他歎了一口氣,想起前世中有個相聲大師的段子,說的是一個人想穿越,穿越成了乾隆死後的和珅,於是憤憤不平再次穿越,結果又成了關羽過五關斬六將時的汜水關守將卞喜,一怒之下又穿越,可笑的是這一次終於成了個大英雄關羽,卻發現自己騎著馬,在麥城外頭。
自己又好到哪裏去?
若不是機緣巧合,或許他已經在臨淝城的死人堆裏凍餓而死,或者是城破時被亂軍殺死,又或是刺殺唐麟柯失敗,受盡拷打而亡。
還是太平年間好。前世的他,在電視上看到外國遊擊隊,恐怖分子,政府軍打得一團糟,就仿佛看熱鬧一般,哪裏能感受到亂世黎民的血淚?安逸的生活讓他閑暇時,甚至可以跟同學誇誇其談,指點家國大事,嘲諷貪官汙吏。
想來當時的自己,實在幼稚。
周道梁苦笑了一下,接下來會怎樣呢?自己不懂武藝,卻似乎這身體裏又有些武術底子,自己這一世的身份到底如何?
“唔——”身邊的女子蘇醒了。
周道梁在唐麟柯離開時,找他討了些藥物給這女子敷上,又從他那裏拿了個榮親王親衛的腰牌,以作日後的臥底的憑證。
“你醒了?”
“你是誰!”
周道梁和這女子同時開口,互相瞪著。
“我.”周道梁剛想解釋,這女子便抬起右臂用暗器對著他。
“嘶”右臂傷勢未愈,痛的這美女眉頭微皺,櫻桃般的嘴巴微張。
周道梁忙道:“你受傷了,不要亂動!”
“哼。”這美女斜著眼盯著她,那雙靈動的眸子,在毫無瑕疵的麵龐上,顯得格外可愛。
周道梁看得一呆。
“你這登徒子,看什麼看!小心我殺了你!”
周道梁看到她那兩條不甚彎也不甚細的眉毛一挑,竟有些俏皮。
“就你現在這個樣子?殺我?哈哈!”周道梁哂笑。
“我.”美女示威性地晃了晃手臂,又是一陣酸痛無力感。
周道梁不去理她,轉過身去,將地上已經熄滅的火堆鬆了鬆,又取了些幹草,重新生上火,將背後包袱裏的麵餅取出兩塊,扔進火堆裏。
“喂!”美女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敷好藥的右臂,道“是你給我上藥的嗎?”
“你這傻子,問什麼問!小心我殺了你!”周道梁頭也不回,盯著火堆裏慢慢變黃變黑的麵餅,將這美女的話奉還給她,揶揄地道。
“我!哎喲.”女子扯動了傷口。
“大小姐啊,你就不能不要動不動喊打喊殺嗎?你再這樣子,遲早手臂要廢了!見你生的好看,老子才給你上的藥,你不珍惜自己,我還心疼我的藥呢!”周道梁不知道為什麼,一和這女子說話,就特別想氣她玩。
“哼!”女子氣苦,便不再說話。
一會功夫,周道梁撿起一根枝條,從火堆裏取出麵餅,分給她一個,道:“喏,吃點吧!”
說著將自己手中的麵餅剝去外麵已經焦黑的殼,露出裏麵白生生的饢,一大口咬下去,美美地嚼著。
女子看他的吃相,偷偷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學他的樣子,剝去麵餅的外殼,小心翼翼地吃著。
“喂,你還真有膽量,敢單槍匹馬去刺殺唐大善人。”
“哼。”
唐大善人是周道梁給唐麟柯起的外號,因為唐麟柯是他目前為止,見到過的大人物中,看上去最一團和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