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體麵又委婉的表達了溫文爾雅四個字,但語言中的咄咄逼人寒冷的讓人不忍直視,他這話分明是在警告對方,嘴角蜿蜒的笑意冷如寒星,一陣迫人的威壓席卷而出,可他卻隻是獨自坐在竹椅之中,手指間夾著一片青蔥綠葉,眉宇舒展,眼眸悄斂,平靜的像是一灣無風的春池水。
出人意料的,錢心並沒有被人戳穿的尷尬,也沒有一絲可疑的慌張失措,更遑論羞愧,反而是快意一笑,像是無意間知曉了什麼秘而不宣的天機一般,對著上官文行了一個合乎禮儀的跪拜禮,“妾身失禮,現在雲鬢已亂,實屬不該,請王爺允準,容妾身告退。”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準備離開。
“且慢,錢小姐,有時候安分守己比爭奇鬥豔來的更加不易。”
“是嗎?也不知王爺這話是說給自己的,還是說給妾身的。錢心本不過是個女子,無心貪圖什麼名不副實的榮華富貴,不過希望自己能一世平凡罷了。妾身隻是方才發覺,就算是王爺這樣的天縱奇才也不外如是,同樣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天下人但凡有在意的人大抵都有了保護的欲望,身在局中,太多事迫不得已。”
本想著她是第一個要見自己的人,剪瞳入府之時那毫不收斂的羞辱僅僅是出於女人的爭鬥的心理,到現在方知是看清了她。那分明是個試探,不過區區幾件事就把剪瞳的個性與自己的心理琢磨的一清二楚,看來這個錢心絕不是個簡單角色。
可若說她是皇帝派來的,卻又實在不像,那肆無忌憚的神情沒有一點內斂,本不是一個細作該有的行為,無論如何,這時候,以逸待勞是個不錯的選擇。
見上官文凝眉不語,錢心用粉紫色的絹帕擦了擦額角的晶瑩汗液,一對黃金瑪瑙額飾雖是半篇,卻別有風味,此刻自信與試探縈繞在她周圍,竟像是一個熱心查案的捕頭般有著令人停駐流連的魅力,“妾身相信,或許該說是深信無巧不成書,可日子總是跟話本傳奇不同,有些事看似巧合,怕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那個人也在府中,王爺似是已經做了選擇了。”
“皇上賜下的人,豈是本王可以選擇的?錢小姐這話是有失公允了,為臣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難道錢小姐未曾聽聞嗎?與你同來的兩位小姐,在吃穿用度上都該是與你相同的。蘇木為人正直,管理王府多年,從未有過差池,府中諸人對他也是恭敬尊重,不見微詞。若當真有什麼顧此失彼的地方,錢小姐今日便據實以告,本王雖大病初愈,久不理府中諸事,但畢竟還是個主子,自會替小姐做主,為小姐討個公道。”
難以遏製的波動在胸口中猛烈的撞擊,上官文的語氣越是平靜,心緒越是起伏,當初的事情做得隱蔽的很,該是不會被人發覺,眼下這個女子分明是已經起了疑心,真真是個難纏的角色。自己囑托蘇木一視同仁,尚且會引人懷疑,更不要說那人還拜托自己多多照顧某人了。還好理智尚在,斷然拒絕,不然今日更是不堪設想。
這個錢心,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她早早的說出自己的懷疑又是為了證明什麼呢?一連串的問題在上官文身邊盤桓,像是執拗的要把他推入一個個陰謀的深淵,皇家人還真是麻煩。
伴隨著瑟瑟的竹葉聲,錢心的耳飾也在輕輕武動,金玉之聲錯綜悅耳,像是一首淺唱一句低吟。“多謝王爺,蘇管家盡職盡責,妾身並沒有什麼值得抱怨的。許是妾身多想了吧,隻是王爺心如匪石,不可移轉,想來我等也不過是個絆腳石,與其束之高閣,還要勉為其難的出入礙眼,未知王爺是否可以給妾身一個前程呢?”
他們二人打著啞謎,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而剪瞳一心研究著桌上擺著的各色葡萄跟京城名店的招牌糕點,始終未曾對這樣自己插不進去的談話表達一點意見。她是個間歇性的聰明人,智慧起來可以聰明絕頂,若是愚笨起來連個人都算不上,此刻她不會自討沒趣,跟她有關的,上官文會跟她彙報,至於那些個跟金銀財寶沒關係的人跟事兒,她也根本不在乎。
不過事已至此,反射弧再長的人也會察覺到錢心前前後後的不同,足見她從前是刻意得罪自己,至於目的是不是不可告人,那都是小文操心的,與她何幹?
上官文緩緩鬆開有些發緊的手,拽著雙童白玉扇墜將桌上的一把沉香木扇穩穩抓在手中。扇墜倒是別致,取材是上號的和田玉,手感溫潤,雙童刻得栩栩如生,上麵用棕線編著一股麻花繩連著一對連環白玉扳指,下麵五色彩線連著套色冰花結,結上纏著一顆圓潤的珍珠,結下外加一個五彩短流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