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大喜啊,那位……小姐來了!拖地的都停了,庫房的存貨都搬來,一會兒等著上呢。”大老遠的瞧見以剪瞳為首的一幫人騎著高頭大馬浩浩蕩蕩的過來,一身粗布衣裳的小二麻溜的衝著店內聲嘶力竭的喊。按照從前的規律,但凡這位小姐來了一回,噴了一地的酒隔著幾條街都能聞見。雖然不知道這小姐怎麼成了安王妃的,但小二還是用了“小姐”,尚未成婚,安王又是入贅的,這麼稱呼也說的過去。
平日裏誰舍得浪費這般的好酒來給自己的店鋪廣而告之,自打有了剪瞳,掌櫃便想了個主意,既然每次來都是那麼驚天東西勞民傷財的,不如因勢利導,當天隻銷售一種酒,如此一來,即便是噴了滿地,他們自己個兒也不心疼,酒的味道還不能串。
“好嘞,各位客官不好意思了,打現在起,本店今日隻銷售醉夢浮生了,各位若是不願意喝了,小店一一賠付,若是願意,現在夥計就給您換酒去。”得到了小二的消息,藏在醉仙居後院的人紛擁而至,井井有條的收拾好所有的酒碗,又上了新的,連地都擦了一遍,這行動訓練有素,儼然都是行伍中呆過的架勢。
正當掌櫃的全神貫注的盯著門口移動的巨大商機之時,鬼魅般的影子不合時宜打斷飽含著銅臭氣息的臆想,清爽雪白的緞麵上零零碎碎繡著淺淺的白梅,在陰暗的店麵中藏得隱匿,袖口的黑色團雲繞錦鯉一碼水的圓形圖案,露出的一雙手布滿褶皺,隱隱透著一股藥香。“掌櫃的,依舊是一壺醉夢浮生!門口的人付錢。”
“恩?”掌櫃的還未從半路這程咬金的迷夢中醒來,委實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隻能麵露呆滯,眼看著門口的人越來越近。
“師父,你這敲竹杠的手藝越發爐火純青了。”翻身下馬,剪瞳騎得正是太子送的那匹寶馬,今日把後麵的馬車扔下,連馬鞍都不曾用,騎得倒也穩當。太子還以為送出的是一頭旁人馴服不了的野馬,剪瞳也委實跟它僵了一會兒,但小白一聲冷哼後,再狠的馬也都乖乖聽話了。
此刻掌櫃才想起上次小二跟剪瞳的對話,原來這是一對師徒,立刻讓人去打了酒,小王爺已經不瘋了,他們可不敢怠慢,何況這背後的東家是誰,掌櫃精明的跟狐狸似的,哪裏會猜不到?“敲是真的,竹杠嘛,嘖嘖,你看你這樣子,又矮又挫,哪裏有竹杠高挑的樣子?你這麼說,竹杠會哭知道不?”
上官文捂嘴偷笑,這時候能夠跟剪瞳抬杠還不會讓她暴走的人,大概隻有白素了,換了旁人,她怎麼會浪費生命去廢話,早就一頓暴打,不讓對方千錘百煉,是顯不出她的英明神武的。“胡說!師父,誰看見我不覺得是個美人坯子,我哪裏又矮又挫了?”
“哎呦,你可別提這茬了,美人坯子?誰家的姑娘到了十四不是被人誇讚說是個美人兒,怎麼到了你這兒就成了坯子呢?女大十八變,你是準備等別人都人老珠黃了,才想起自己要變成一個美人嗎?其實人家說的根本就不是坯子,你怎麼就不聯想一下當時的情景呢?人家是指著你身後的丫鬟說美人,對著你說痞子,那是為了給你留點麵子,你的本性早就被人看穿,這時候說什麼都是欲蓋彌彰了。”
白素的語氣不緊不慢,嗓音平和溫潤,儼然一個儒雅老翁,沉澱了歲月的浮華,擱淺了人世的蒼涼,一點看不出盛氣淩人的味道,卻給人毋庸置疑的公信力,仿佛他一開口就是終審判決,連個翻案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送交執行了。
醉仙居內,幾個還沒有離開的客人已經被白素的話震撼的無以複加,自來師父都有慈愛跟嚴厲之分,可鮮少有這樣介乎二者之間,又似是與二者涇渭分明的境界,這一個髒字都不帶的話語,仔細回味起來頗有人身攻擊的味道,再一看剪瞳,又覺得說的句句都是實情,本就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師父,你怎麼可以這樣?”剪瞳當真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年來的總是試圖在言語之力上反抗師父,才會得到這樣的惡果,每每自己得到一丁點兒便宜就會迎來更大的反擊,教學相長,也不知道這些年她讓自家師父成長了多少。
“小姐,可還記得在下嗎?”正當剪瞳幽怨的目光掃向那些個隨時可能遭遇池魚之殃的可憐人之時,卻有人的目光被瞬間點亮,灼灼如華的眸子帶著幾分熱切,粗獷的聲音透著些許豪邁,身上穿著灰色細布衣衫,右肩處隱隱加了一層,又花紋蓋著周邊,也不覺得突兀,上官文一看便知此人慣是右手執劍,身後背著一把重劍,劍鞘用已經隱隱發灰的白色布條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