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夜裏走近,分別的清晨來的甚早。帳外,白楊綠枝低垂,夜裏霧氣未散,林木之間依舊朦朧浮定。
傷兵營中上下約有二十三名重症,三十名輕症。重症者由其家人或是當地地保請人抬走,輕症者則是按其症狀緩急判斷是否可以遣返。這一次的停戰並不是結束,故而很多人都自請回家,以求安穩。
闔歡收拾好包袱,跟在寧玉的身後。
到了陳地寶的帳前,正巧看見他紅著眼圈,與一些兄弟勾肩搭背的告別。“其實,我真想讓陳叔和你們一起走。隻是,你也知道的,他的倔脾氣是無論如何也改不過來的了。”寧玉大概是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掏出了一個新的酒囊遞給了闔歡。
“日後怕是無緣再見了,這個就送給你吧。”
闔歡也知道這是最後的禮物,“我沒什麼好送給你的,寧玉,我給你一句真話吧。其實我啊,比你大了不止兩歲呢!”
寧玉臉色變化的甚快,一時期待又一時好笑,知道了又是闔歡這個滑頭的玩笑,“哈哈,你啊!!”轉手一記軟拳打了過去,闔歡樂嗬嗬的被打了腦袋。
“你倆說啥子悄悄話呢?”
闔歡一回頭就看見了陳地寶一臉陰鬱的站在後麵,不免嚇了一跳。“哇嗚!你才是呢,陳叔,怎麼這副模樣啊?”自從那次被迫減少了歲數之後,闔歡就跟著寧玉一起叫他陳叔了,陳地寶是一個難得糊塗的人,反應也是慢的很,倒是沒感覺到絲毫的變化。
“啊!”陳地寶孩子一般哭了出來,寧玉眼疾手快的抱起了他的頭,像是哄小孩一樣在他的後背不住的拍著,“你們都走了,就剩下俺老陳一個人玩兒了,哇-這不公平。”
闔歡從來沒見過一個胡子拉碴的人哭倒在小家碧玉的懷裏,這畫麵太喜感,她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笑了出來。陳地寶收住了眼淚,抬頭問,“你笑啥子?”可憐兮兮的,像被拋棄的小媳婦兒。闔歡本想解釋,又一次撐不住的笑出來,朝他們擺了擺手,以示自己的無可奈何。到最後,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她都沒能成功的解釋好那個笑點。
該散的總要散,該走的總要走。闔歡是獨生女,孤獨和離別是從小的必修課。這個小小的分手,她也不至於會傷感很多。
跟在數十名的傷兵之後,她是唯一一個笑著揮手再見的人。
前方還很遠,總要早點上路才行。
忽然,一排排士兵蜂擁而至。小小的傷兵營,一眨眼,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從裏外三層的西人士兵之中,走出了一個矮小猥瑣的人,腰佩寶劍綠環,頭戴銀盔,鎧甲長槍無不俱全。生的好,可惜,臉長錯位了。闔歡的第一印象就是這真是個上帝打瞌睡的時候造出來的奇葩,頓生可憐之情。
“你們,這是,打算逃去哪兒啊?”一臉的不懷好意。
陳地寶本來在帳前送行,這時見著情形不對,哧溜的鑽了進來,陪著笑臉說道,“遲爺,傷兵營的不是就地遣散了嘛,這幾個就是回鄉下的,遲爺今兒可是得了空來送行的?”
這位遲爺先是笑了笑,接著,伸手就打了陳叔一個大大的耳光,陳地寶忽然就覺得天旋地轉,口裏一陣腥甜,啐了一口,滿是血絲。
“媽的,誰******給你送行。我今兒來是送你們上西天的。”
“離都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寧玉心急,仔細扶起陳地寶,無視他的警告,不甘就脫口而出。
“喲,我當是誰呢。敢用這種口氣跟老子說話呢,你還是頭一個的。”他笑的放蕩,身後的一群狗崽子也在起哄助威。“你,是這老頭兒那一隊的?啊!忘了,現在是羅賓那一隊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