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軒今日太過異常,以往的冰冷自持通通消失,他沉聲怒吼,“快說,再不說話,朕讓整個太醫院陪葬!”
此話一出,震懾在場所有的太醫,十幾位原本還膽戰心驚站在一邊怕被牽連的太醫們此刻紛紛跪到了地上。也無人敢求情,他們知道對著裴逸軒求情還不如不求。
雲子騫回首看著跪在身後的同僚,原本還在掙紮的內心一下變的沉重,咬了咬牙,雲子騫伏跪在地,“啟稟皇上,娘娘怕是小產!”
裴逸軒隻覺身子一冷,腦中一陣暈眩,身形微微有些不穩。右手幾乎是下意識的猛然一揮,一陣勁風,雲子騫整個人被強大的內力震懾出去,“砰”一聲撞到不遠處的柱子上,緩緩下落。雲子騫承受著裴逸軒的怒氣,撫著胸口一陣猛咳,艱難的直起身子,跪倒在地。
“噗通”幾聲,周圍所有的人都應聲跪地,瞧了眼被震飛出去的雲子騫,大家都低垂著頭安分的跪著,連呼吸都隻敢小聲一些。
隨著跪下的秋煙和碧彤還有半夢幾乎也是反射性的跪到了地上,秋煙紅著眼想要衝上前去,卻硬是被碧彤拉著跪到了身側。幾人眸中含淚,卻是不敢動彈分毫。
裴逸軒看都不看一旁幾乎支撐不住身子的雲子騫,看著幕簾背後的身影,心下抽的生疼,他再次出聲,“張慎,把脈!”
張慎在內心深深歎了口氣,這才應聲出列。其餘沒有被叫到名字的太醫稍稍安下些心。張慎移步走向大床旁邊,半跪在床前,這才伸向蓋著薄紗的玉手。
剛觸及那冰冷的玉手,張慎就有一種想縮回手的衝動,那觸感,太過冰涼。隱隱的,張慎指尖感覺到兩股異常微弱的跳動。垂首,張慎斜睨向伏首跪地的雲子騫,得不到任何回應,他緩緩閉目,眉心緊皺,
這孩子,救不活。隻是他要如何說出口,怕是這話一脫口,就要惹得龍顏大怒,整個太醫院陪葬都是輕的。
靜靜的等了半晌,裴逸軒終是忍不住出聲,“如何?”
張慎收回手,跪著移動身軀,稍稍退後,默然不敢作聲。
裴逸軒見罷,怒氣更甚,胸口起伏,大聲斥道,“都啞巴了?都不會說話了?要朕現在就將太醫院的人全部處死嗎?”
話音剛落,跪了一地的太醫們猛的叩首求情,“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
“皇上,不如讓老臣看看。”求饒聲中,丁言丁太醫自告奮勇的聲音異常響亮。丁言是太醫院最為年老的太醫,也是一直伺候先皇的,所以裴逸軒多少還是會顧及一些。
裴逸軒揮了揮手,示意丁言上前,丁言這才艱難的起身,走向雕木大床。張慎挪動著身子給丁言讓出位置,兩人交換了眼神,心中已是有數。
丁言微微躬身給若汐把脈,不過片刻,丁言就放開了若汐的手。然後與張慎和雲子騫一般,俯首跪地,卻沒有像張慎與雲子騫一般沉默,“啟稟皇上,娘娘因身子調理不當,所以引發小產,還請皇上節哀。”
丁言句句咬字清晰,如被人敲響的洪鍾一般,一聲一聲撞擊著裴逸軒的心房,撞的生疼。裴逸軒臉色森寒,望向幕簾裏看不真切的小臉,一字一句道,“無論用什麼方法,給朕救回來。”
“回皇上的話,孩子,救不了。”
丁言此話一出,裴逸軒幾乎是反射性的,猛然轉頭望向還跪在地上的丁言,周身的殺氣讓人無端膽顫,“丁太醫,別以為朕不敢動你。”
“回皇上,老臣從不敢如此想,隻是若是再這般拖延,娘娘亦是會有生命危險。”丁言叩首,說的異常誠懇,裴逸軒什麼性子,他在這深宮大半輩子了,看的比誰都真切。他也不是不怕死,隻是生死有命,即便此刻他應允,他也是救不了那孩子的。
“救人。”緩緩吐出兩個字,裴逸軒起身。
地上所有跪著的太醫,這才好似重新被賦予了生命似的,一骨碌的都朝著那雕木大床而去。大床旁,隻有張慎與雲子騫動手,施針、把脈,準備著給若汐引產。
其餘的太醫都站在一邊佯裝討論,眉頭緊鎖著。看似認真,實則更加擔心這賢妃娘娘若是救不回來,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裴逸軒站在不遠處,負手看著,身體傳來莫名的無力感。好像一下子被抽幹了所有的氣力,連站著都覺得吃力。望向窗外,那還未停消灑落的雪花。
冷,從身到心,不知為何,心髒還有被觸動的感覺。冷,他不是早已習慣了嗎?一命換一命,裴逸宸,你竟然把我孩兒帶走了?
嗬,裴逸軒冷笑。孩兒,父皇還未見過你,你就這麼離開父皇了嗎?今夜,值得嗎?應當嗎?裴逸軒不斷的捫心自問。
“啟稟皇上,娘娘需要飲湯藥才能將腹中龍胎全部引出。”雲子騫的話打斷了裴逸軒的思緒。
心中又是莫名一痛,裴逸軒頭也不回道,“你親自去。”
“是,皇上。”雲子騫領命,與張慎交代了一番,這才帶著孫蓉一道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