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騰文化是世界上所有民族或部落在一定曆史階段上普遍存在過的文化現象,蒙古原始人群也是如此。蒙古族圖騰文化叢遺存雖然不像世界上有的民族那樣五光十色,遍及各地,但也不是絕無僅有,岩畫、古籍、史詩、遊記,特別是代代相傳的民間口頭作品中留有不少圖騰文化的遺跡。如前所述,蒙古人所崇拜的圖騰有狼、鹿、熊、芒牛、鷹、天鵝、樹木等等。
《蒙古秘史》開篇第一句話這樣寫道:"成吉思合罕的祖先是承受天命而生的孛兒帖赤那和妻子豁埃馬蘭勒一同過騰汲思海來至斡難河源頭的不兒罕山前住下,生子名巴塔赤罕。"①我們認為這是一則流傳久遠而被記錄下來的圖騰神話。雖然這句話難以成為生動的神話故事,但在1382年(明洪武十五年),火原潔與馬沙茹黑按蒙古語原音用漢字拚寫音譯時,對"孛兒帖赤那"一詞特旁注"蒼色狼","豁埃馬蘭勒"一詞特旁注"慘白色鹿",此舉恐不是隨意而為。
因為《蒙古秘史》中不少具有各種野獸含意的人名,在旁注中均以"名"或"人名"來代替,而偏偏將這兩個詞的實際所指的動物明白無誤地譯寫標明,說明他們是出於對這句話內涵的深刻理解所作出的注解,而不是一般地泛指人名。所以這句看來極其簡短的話語卻深深刻印著蒙古先民在圖騰文化時期有過狼、鹿圖騰崇拜。
從這句話分析,存在天命觀,又以父係推算,可能是父權時代定型的神話傳說。雖然狼如何成為他們的始祖父,鹿何以成為他們的始祖母,具體細節早已遺忘,然而狼、鹿兩個氏族聯姻以及從很遠的地方遷徙而來的影像仍然流傳下來。這裏所說的渡騰汲思海遷徙而來,可能不是指一般的遷徙,而是指這兩個有聯姻關係的氏族有過長期發展而逐步向外擴展的曆史痕跡。
蒙古古老而生動的狼、鹿圖騰神話雖然難以尋覓,但從北方民族史、蒙古曆史典籍中的有關記載,從蒙古薩滿的神低觀念表現中仍可推定蒙古先民確實存在過狼圖騰、鹿圖騰崇拜。狼圖騰崇拜現象幾乎為生息在北方草原上的先民所共有,不僅匈奴、突厥存在狼圖騰崇拜,回鶻人也有過生動的狼神故事。說明在那蠻荒的北方草原,狼對於原始人群來說是非常可怕的野獸,它們往往集合成群,無論捕食或對付進犯之敵,都協同搏鬥,凶猛而富有靈性。於是人們由恐懼而敬奉,把它們視作自己的親屬和同類,這就是狼圖騰崇拜的萌生。按照與泰勒理論相聯"平行論"的文化發展論觀點看,任何兩個不同的部族所處的生活環境大體相似時,他們的文化必然表現出同樣的適應性。那麼,同處於北方草原或森林地帶的蒙古先民有過狼圖騰崇拜便不值得奇怪了。
此點有曆史典籍和口傳作品可證。《蒙古源流》卷四記載:"歲次丁亥三月十八日,兵行唐古詩之便,於杭愛之地方設圍,汗以神機降旨雲:"今圍中有一郭斡瑪喇勒,有一布爾特克沁綽諾出此,二者毋殺。""郭斡瑪喇勒"意為"草黃母鹿","布爾特克沁綽諾"意為"蒼色狼"。成吉思汗在圍獵中特降旨對這兩種野獸要放生,可見是作為神獸加以愛護的。還有將帝王的生死與狼的命運相聯係的傳說。
《多桑蒙古史》記雲:"有蒙古人告離闊台言:前夜伊斯蘭教力士捕一狼,而此狼盡害其畜群。窩闊台以幹巴裏失購此狼,以羊一群賞來告之蒙古人,人以狼至,命釋之,曰:俾其以所經危險往告同輩,離此他適。狼甫被釋,獵犬群起齧殺之。窩闊台見之憂甚,入帳默久之,然後語左右曰:"我疾日甚,欲放此狼生,冀天或增我壽。孰知其難逃定命,此事於我非吉兆也。其後末久,此汗果死。"從這段故事分析,放狼生,天可增壽,說明狼是吉祥物,吉祥物被毀,必是凶兆, 自己的生命也難於久留人世。從這種把帝王的休數與狼的生死聯係起來的看法,可窺視出遠古崇拜狼的心理積澱雖已流逝久遠,則還保留在後世人的觀念之中。
狼養育幼兒長大成為偉人者,除北方民族史有記載外,蒙古民間也流傳著狼童的傳說。其故事如下:從前,一群獵人在克魯倫河畔狩獵,發現一隻母狼帶領
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奔於荒野,獵人們趕走了狼,帶回了男孩,不知他為何人所生,便起名為"沙魯"。及其能言,沙魯能聽懂各種動物語言;及壯應征入伍,隨成吉思汗征戰。一次宿營,沙魯聽到狼嚎,便告訴頭領有洪水之災,必須易地紮營。果然夜間風雨交加,原營地被洪水淹沒。從此,凡夜間宿營,頭領問沙魯便知吉凶。從上述曆史記載和民間流傳的狼童傳說看,蒙古人存在著狼圖騰崇拜的觀念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