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翌辰幾乎驚駭的差點忘記皮膚的撕裂,因為他感到確實有東西正在試圖從身體裏麵出來,而且是牽動著他的胸腔肌肉,以及五髒六腑一起翻轉出來。
那力量正從身子裏麵拉扯著他後脊背的肌肉內壁,這種感覺怪異極了。能有幾個人有機會感受到皮膚之下的肌肉組織被牽扯住的感覺呢?
此刻白翌辰正在被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所煎熬著,他感到不光是肌肉因拉扯而變形,髒器這些東西竟然也正慢慢外移著,好像隨時都會掉出來。
“不……”
他忽然就害怕了。
被殺方法有很多,一槍爆頭也好,一刀戳進肚子也罷,或者直接用繩子勒死,也不過是掙紮一下就能完成的死刑方式。這開膛破肚,還要把內髒一點點搬出來算是怎麼回事?
別說是他這樣一個孩子,就是再堅強的成人,恐怕除了刮骨療毒那位之外,也很難找得出第二個了。
“就不能幹脆點嗎!你又不是細菌試驗部隊……幹嘛要活體解剖!”
他忽然本能的蜷起身子,大吼道。然而杜然似乎早有防備,隻是緊緊禁錮著他的雙臂。這一個猛烈動作,心髒和肺葉這些內髒在本已經撕開的胸口前,處於慣性向外一顫,白翌辰感到,自己就像一個裝滿東西的布袋子,忽然間被人整個翻了過來,露出內膽,變成了個肉包皮的怪物。
巨大的恐懼和無盡的疼痛,將白翌辰嚇得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本以為會看到鮮血內髒噴湧而出的血腥場麵,或者看到自己開膛破肚的惡心模樣。然而他卻隻看到自己裸露的胸口上皮膚破碎,杜然的雙手確實已經插入到肌膚之下,撕開深深的傷痕,然而傷口當中隻有濃稠如煙的靈氣在翻滾卷動。
一條黑色靈蛇正從傷痕處探出了三角狀的腦袋,它吐著鮮紅似血的蛇信,搖搖晃晃四下望著。在它的兩腮之處,有著兩片小小的扇葉狀小鰭,像小爪子似的不住顫動著,隱約有些觸須在它周圍抖動。那黝黑蛇身上,宛若畫滿血紅的圖騰,帶著神秘而詭異的美感。
似乎它也感受到了白翌辰剛才那一次拚命的掙紮,猛然回轉過頭,金色的小眼睛緊緊盯向了他。
那瞬間的對視,卻將他的靈魂都凍結住了。
又是你……我又見到你了……
那個夏日當中你初次在我身體中躁動,碧淵潭你以斬妖劍為體初次現身……包括在我家中,以哥哥身份出現……都是你……
你才是真正的——
“騰根。”
白翌辰不禁喃喃出聲。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然而周圍卻沒有人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巨大的疼痛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的聽覺視覺乃至動作聲音都盡數包裹起來。他感到自己在瞬間成了聾子瞎子,但是,除了自己和這一條小小的細蛇之外,一切都模糊不清,變得不可辨認。
仿佛在瞬間,一個於世隔絕的空間在白翌辰周圍迅速擴展開,將一切外界聯係阻隔開來,包括那令他生不如死的劇痛。
在這鬥室之中,除了他和這小蛇之外,其餘的一切都消失了。
白翌辰的意識有些恍惚,他隱約感到,自己正躺在一團軟軟的東西當中,他不禁張開酸澀的眼睛,卻發現,不知何時,身邊竟然出現一條粗大的黑色蟒蛇,而自己竟然正躺在他盤成一團的身體當中。
這場麵如此熟悉,仿佛夢中見過數次……
他沒有力量掙紮,就那樣仰麵躺著,有種奇特的安逸感,正在剛剛飽經痛苦的身體上蔓延著。
一直以來,帶給我痛苦的東西,就是你……可我們本又是一體,不過我還多餘了一個凡人軀殼,一個凡人靈魂罷了。
“我並非逃避……隻希望一切能夠有個了斷,如今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騰根,到你該去的地方去吧……”
他喃喃說著。
然而,那條細小的黑蛇卻忽然出現在他胸口前,豎起脖頸搖晃著,金色的眼眸流光閃動。
“作為凶獸真神,在凡間我必須以你為依托。雖然曾經說過我本是你,你也就是我……但是你一定要以凡人自居,並堅持將我分離開來……我也沒有辦法。”
小蛇忽然開口道,聲音與他相同不說,連口氣都那麼熟悉。
那本就不存在的哥哥白翌星,就是用這種淡漠的語氣講話,每一次都是如此,直到他死後,化成一個不會講話的光球內丹。
“你在夢魘當中,已經悟透了很多東西……罷了,或許你我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