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戈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般難熬過,如果說以前的時間像從懸崖滾落的石頭,瞬間就墮入崖底;那麼,現在的時間,就像從天際飄下的羽毛,怎麼也無法觸及地麵。
寒風透過早已破爛的衣服,狠狠的刺向細弱的肌膚,就如千刀萬剮一般淩遲著,清戈別無他法,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忍著疲累、饑餓、嚴寒,忍著想要倒下的衝動,催動著體內越來越匱乏的內力!明明寒冷的季節,額頭上的汗珠卻一顆接一顆的冒出,有一顆接一顆的凝結成冰,牙齒被咬的滲血,脊背卻是一如既往的挺直……
此刻,丞相府裏的暗衛,無一不為小主子所動容,這是將來他們要追隨的人啊!此刻,每個人的心裏都生出一種名為崇敬和臣服的情愫。
真的不行了,最後一絲內力就要耗光,眼神怎麼也無法集中,不!不能倒下!怎麼可以倒下!“再跪一個時辰就起來吧!如果你還起得來的話。”“如果你還起得來的話。”“如果……”沐子逸的話一遍又一遍的響在清戈的耳邊。不可以!
“我當然起得來——!”突然間,清戈一聲大呼!周圍的暗衛大驚。隻見以清戈為中心,什麼東西好像都變得飄渺了!變得緩慢,甚至定格,雪花如羽毛,如花瓣一樣輕盈的盤旋在周圍,就是不能近其身。身上的冰珠也瞬間融化蒸發……
這一刻,周圍的侍衛真的不足以用高興、興奮、激動這些膚淺單薄的詞來形容,他們前一刻認定的主子,這一刻武功大成。若不是顧忌著丞相府這一刻需要他們的守護,他們真的想跳下去慶祝一番!
“爹爹!我重——”獲內力了!甚至更強!清戈知道封印解除了,這一刻,身上的傷口被內力滋潤的愈合,疲乏消除,饑寒無感。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就好像,爹爹不曾這般無情;就好像,和以前一樣,自己的快樂、成就還要第一時間跟爹爹分享。
可是,話說一半,才發現,自己還在雪中跪著,爹爹變成父親,一切,都回不去了,以前,自己可以天真的想著,爹爹讓她扮作男子,是想著自己可以同男孩一般自由自在,不受約束!而過了這一夜,才不得不承認,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丞相府,沐子逸臥房裏:
“老爺,小主子大成了!”張誠看著一臉枯槁的躺在床上的主子,忍著淚水和哽咽說道。
“我聽到了……”似是劃過一聲歎息,聽不真切。“以後就叫她主子吧……”
“是!老爺1”張誠再也止不住嗚咽。
“行了,你知道,這才是我想要的,去叫她起來吧,今日是清戈的生辰呢!我怎麼也得活過子時啊……”
……
“主子,一個時辰到了!熱水和晚餐都已準備好,老爺讓主子過完子時就去他臥房一下。”管家前來道,複又匆匆離去!
清戈站起身,並沒有久跪之後的腿麻,然而,步子卻是僵硬的。一步一步,走到房門前,推開、關上。背影孤寂的讓人心疼。
進入房間的清戈,看了眼氤氳著熱氣的浴桶,解開先前還泛著月光一般光華,現在卻破爛如囚服的裙子,第一次穿女裝,看來不怎麼順利呢!想要笑,牽動了一下嘴唇,卻好像自己已經冷漠了千年,再也不會笑了。遂放棄了,步入浴桶,坐下,水剛好漫到脖頸。傷口已經痊愈,留下的隻是一道有一道的血汙。
泡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吧,清戈擦幹了自己的身子,依舊是那般光滑細膩,連女人都要嫉妒!哦,不對,自己本來就是女子吧!看,自己又忘了!如果忽略那一桶血水,清戈自己真的快覺得剛剛的一切都不過是自己不小心做的一個噩夢。
穿上一旁早準備好的月白長袍,走到飯桌上,端起碗筷。卻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一般,放下碗筷,隱匿身形,幾個呼吸,就到達沐子逸的臥房外。以清戈如今的功力,就算穿著白袍走在黑夜,想要躲過府上暗衛的視線也不是難事。
“阿誠,子時到了麼?”沐子逸的聲音微弱。
“還沒呢!老爺!”張誠語氣悲戚。
“還差多久啊!”沐子逸的聲音微喘。
“半個多時辰呢!老爺,先睡一會兒吧,子時到了,我就喊您!”張誠極力隱忍著情緒。
“不行啊!我怕再也起不來,來不及告訴她了!”
“老爺,您等會兒,我去把提神香拿過來點著!”張誠轉過頭,來不及擦,幾滴眼淚就滾落下來。推開門,再關上,走了幾步,才發現,清戈就站在那棵古樹的陰影下,眼神清亮,直直的望著他。
怔了一下,“主子是如何發覺的?”他知道,清戈肯定聽到剛剛的對話了。
“在你叫完‘主子’的一炷香以後!”清戈麵無表情,隻是,那緊握到發顫的手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什麼時候的事?”
清戈沒有多說,但張誠知道清戈問的是沐子逸什麼時候開始病的。“老爺的病自主子出生的時候就有了,隻是一直調著,從未根治,從去年就開始咯血了,隻是從今年年初才開始嚴重,一直沒有告訴主子,怕主子擔心!今日,怕是大限,隻是顧著,今日是主子生辰,所以一直捱著……”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