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梨胭暖夢玉露濃(1 / 1)

一些記憶是凝重的,如徐徐降落斑駁如血的夕陽,霞緞般映紅了天空。幽穀裏飄落的雨露碎片在禦邕的心頭濺出燦燦的花朵。紫藤花瓣上橫亙著故園洛邑的脈絡,向時間縱深處延伸。

迷情的黃昏,攜牽起桑薑的手,散步於繁花似錦的園落。擇一處芳草,軟軟地斜躺在柔嫩的草地上,夕陽的嫣暉從他的眼角流瀉。額際,桑薑的滑嫩柔荑細細地撫貼。

蕩漾的心境,他緩緩睜開墨瞳,欲將桑薑擁入懷中。迷蒙漸漸清晰,印入眼簾的是那朵血梨花胎記,和梨渦頓現的甜美笑容。

她淺淺地抽回貼在禦邕額際的玉指,粲然而笑,道:“公子醒了啊?”

禦邕恍然,隨後大悟,原來那一幕隻是美侖美奐的夢境。遂坐起身子,一縷陽光穿窗而入,微灼了禦邕的眼眸。他抬手寂然地遮掩住眼睛,眯縫起瞳眸,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窗外的天空,幽穀上方湛藍的天空。如花朵般的霓霞,綻放編織著璀璨的夢幻。

耳際響起銀鈴般清亮的喚聲,“公子,公子······;”。禦邕回神側首,抬眸迎向那張梨落悠悠的淺笑容顏,心境頗為複雜,既含歉思又裹謝意。半晌方道:“承蒙姑娘搭救,感激不盡。隻是這幽穀內的白晝與夜晚相較,似遁入兩個世界,好比天宮地獄。因此在下一時失神,還望姑娘見諒。”

竹屋裏,寶獸沉煙,嫋嫋碧絲。幽室玄清,疏簾風細。竹製家具透逸著靜雅嫻致的韻味。

女子的臉蛋笑成了一朵繁花,笑聲如遠山寶塔簷角的風鈴,清脆細致,唇沿邊梨渦點點。道:“公子無須這麼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身子可覺得好些了?”

此言一出,禦邕隨即猛然意識到體內氣息的急劇變幻。暢通脈絡,頓覺神清氣爽。略一抬手活動經骨,臂膀四肢的疼痛竟消失全無。惟有胸口處,仍殘留些須血跡疤痕,稍許微痛。

禦邕心底滿是詫疑,驚異這女子是何方神聖,竟將他這垂死身骨調弄得與之前並無二異。而且這般神速,似乎隻用了一個晚上的時辰。

略費斟酌躊躇,方才啟唇道:“姑娘哪裏來的神力,竟能使我這將死之軀痊愈得如此之快?莫非姑娘真是天仙下凡,有起死回生之力?種種疑惑,還望賜教。”

風熏日朗,遙映霞觴,朵朵花枝影弄綺窗。幽悠笑聲再度響起,清圓珠潤,盡含爽媚之態,“小女子略懂些醫術,更何況幽穀內的空氣自與外界不同。這點,你自能慢慢體會。隻是······;”

略頓了頓,秋眸裏閃爍著明媚的狡黠,“隻是公子未曾知你昏迷的這一個月來,我可是衣帶不寬,廢寢忘食地照料你哦。嗬嗬。”

隨後,隱匿在縷空白綢衣裳內的兩臂擱淺在膝蓋上,微露出皓白的酥腕。一雙玉手托著粉腮,眨著明眸嘟起嫩唇,“你瞧,我的臉頰憔悴否?不知道的人定是以為我害了相思呢。”末了,還是那一串銅鈴般悅耳的笑音,卻多了幾絲調皮的嬌媚。

禦邕愕然,俊臉上浮印起淡淡的羞紅,哪裏料到一位天仙般雅致飄逸的女兒家竟會這般無顧忌地說話。何況前一刻還是一派柔雅靜淑的姿態,怎眨眼之間就如換了一人似的。莫說他熟諳心計,即便當初年少無知時,也不曾被個小妮子如此捉弄。

禦邕眼簾處如蝶翅般細長的睫毛凝滯不動,似若蝴蝶棲駐在妖媚的花朵上。瞬息的緘默,將心緒理梳一番,戲謔道:“我看姑娘杏臉桃腮,春色橫眉黛,嬌滴滴地愈發豐潤,不像個憔悴形骸之人。害相思?嗬嗬,這幽穀內除了我哪裏來的其他男子?”

蘭麝幽幽散發著嫋娜的香味。禦邕便暗自詫訝,自己何曾對桑薑以外的女子說過這樣調笑的話語。然而,這女子著實可愛嬌純,也忍不住逗弄她一番。

女子透白柔荑細細拍撫了一下綢柔紗裙,輕盈站起身來,漣漪般的裙角流瀉滿地。佯裝生氣,卻並無絲毫的羞態。微嘟粉嫩的瑩唇,欲朝門外走去。踢踏間,飛袖悠悠,雲裳纖纖,裙羅袂角搖曳流淌,蕩起迷漾的波浪。

漫盈步伐行至雕空縷花竹門處,忽爾想起什麼,倚門回眸,甜霓笑顏綻盛在梨渦乍現的杏臉上,眼角處那朵紅梨花在陽光的襯映下,浮塵似夢,恍若灩灩的幻景。清脆話音隨風幽悠飄散,“小女子名喚梨煙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