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口到武昌(1 / 2)

穀小魚家原本不住武昌,住在漢口。

她爹穀鐵嘴是漢口二十個算命的裏麵混的最差的那個。

人送外號“有死無生”。

此外號來源皆因她爹的鐵嘴。

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生病的;一旦生了病,就愛求神問卜的。按理來說,人家都已經生病了,你就該好好安慰他,不帶這麼連哄帶嚇的。

穀鐵嘴偏偏不做這麼做。

他強。按穀小魚的話說綁在漢陽邊上,用十條船拉,也拉不回武昌。

有人幫忙算過,從宣化年間到如今,七年時間,隻要是上門來問穀鐵嘴凶吉的,穀鐵嘴沒有一個不說凶的;被他說凶的,沒有一個不死的。

穀先生振振有詞:“卦象就是那麼顯的,我就隻有那麼解褂,騙人這種事我做不出來。說好聽的?要聽好聽的街口找唱蓮花落的去。”

於是,穀先生越混越差,差點就在漢口鎮混不下去了。

或許是老天保佑,穀先生終於碰到了差的那一點。

那天是穀小魚生日,穀鐵嘴帶著穀小魚去買糖葫蘆吃,回來的時候路經漢口最富貴的唐員外府。

唐府正在吹拉彈唱,鑼鼓熏天的辦喜事。唐員外納第八房小妾,說是給自己七十九的老娘衝喜。老人家要是活過了八十歲,就是人瑞了,死了都得當喜事辦,所以無論如何得撐過這一年。

也是穀先生嘴賤,經過人家府宅嘴裏還要嘮嘮叨叨,嘮嘮叨叨就算了,偏偏還被人聽見;被人聽見也算了,偏偏還要鯁直了脖子爭。

“就是我說的怎麼了?本來就是,他就算再娶上二十房媳婦,他老子娘也活不過今年。”

話沒落音,內宅傳來消息,老人家過身了。

煞那間,所有人的仇恨暴漲,扔下嗩呐打鼓,順手就抄起板凳來要拚命。按唐員外的話說:“就得他給我娘填命。”

要說穀鐵嘴也是個有眼力架的,看情形不對,拉著穀小魚就往長江邊跑。

後來的事情,根據當地居民的一代又一代的口述流傳了很久;最經典的版本就是“當時,三百個家丁朝著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就朝穀鐵嘴身上招呼去。穀鐵嘴心裏暗自琢磨抵擋不過,撒腿就跑。一溜黃煙就到了長江邊上,一個猛子就紮了下去。等唐府的家丁追到岸邊,穀鐵嘴已經站在武昌朝他們招手了。”

根據穀小魚說;“當時根本就沒有三百個家丁,也就三十幾個。哪有什麼刀槍劍戟啊,都拿著嗩呐大號呢。我爹怎麼能一溜黃煙?他又不是黃鼠狼變的。你別亂說啊,我可是我爹的親生女兒,你看我哪點長得像黃鼠狼了?什麼是小時候像,我小時候就長了一副人樣。還有,怎麼就我爹啊?我在哪呢?我當時也在啊。”穀小魚義憤填膺“再說了,我爹哪能一個悶子就紮下去啊,他狗刨還夠嗆呢。我記得那時候江邊有條廢棄的漁船,我跟我爹劃著漁船來武昌的,我記得那船還在江中心打了好幾個轉呢。”

總之,穀鐵嘴跟穀小魚就這麼到了武昌,之後也再沒回漢口去了。

過了幾年,穀鐵嘴就過世了。

穀小魚讓城外的和尚拾柴把他爹的遺體給燒了;和尚還誇她;“這個方法好,環保,”

穀鐵嘴百把斤重的人最後燒的就剩下那麼一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