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獨從夢中醒來的時候,身邊靜悄悄的。他迷迷糊糊掀開那團破棉絮,立刻因為周遭的寒氣打了個噴嚏。空氣有些發潮,夾雜著些許腥味。
他急忙鑽了回去,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卻還是凍的瑟瑟發抖。
“我、我想要一床厚點的被子!”王獨衝屋外大喊,但是良久都沒人推門進來。
他有些委屈的咬著腮肉,猶豫了幾秒,還是扯開嗓門:“要死了!我快凍死了!”
空氣仍舊靜的駭人,以至於讓人感覺不到它的流動。血腥味卻幾乎是立刻湧了上來,包裹住王獨的鼻翼,讓空空的胃差點作嘔。
那味道像是腐爛了幾天的肉,酸澀不已。
王獨感覺像是發生了什麼,猛地站起來,卻因為前幾天的腿傷狼狽滾下床。他一瘸一拐走向門的方向,用力敲了敲。漸漸的,寂靜的恐懼使他敲得愈發賣力。
王獨望著這平時都被反鎖的高門,忽然覺得今天能打開它,於是咬住牙縱身一躍,小小的身體整個都掛在把手上。同時因為體重的緣故,厚重的灰色大門知啦一聲開了。
腥臭味如潮水般泛了進來,他甚至來不及捂住口鼻。外麵的血流了進來,透明色的還混合著一些雜質,如若不是刺鼻的味道,他恐怕會認為是哪個家夥忘關了水龍頭。
王獨就這麼呆呆看,直到回過神來才嚇得慌忙鬆開手,使自己落在地上。他短促的吃痛一聲後,睜開了緊眯的眼睛。
走廊到處都是透明的血,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死人——全部都沒有左眼,東倒西歪倚在走廊上、牆上,殘肢斷骸散落一地。
王獨沒有哭,不感到悲傷也不感到害怕,這種心境在十年後都很少有過。他這才想起,已經三天沒有仆人進去過自己的房間。
他慢慢的走著,腳踏過一灘又一灘血,被迫染上了腥味。於是他不禁加快了腳步,然後是小跑,最後飛奔起來,身邊的景物呼嘯而過。出口
不久便出現在前方,並不明亮,但他深知其後的世界有多麼寬廣。在邁出去的一瞬間,瓢潑大雨澆在王獨頭頂,錐心的冷。
他下意思望了眼身後的宅子,如此莊嚴雄偉,屹立在視野的中央,差點讓自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雨仍舊在下,劈裏啪啦聒噪不已,似乎是在惡意敲打著自己。天空不如第一次看那麼漂亮,卻顯得更加滄桑遼闊了。
忽然,王獨發現一個人半跪在地,烏色長發的濕漉漉黏在臉上,竟比往常還要光澤水潤。她披著灰色的粗布,跟身上利索別致的衣服很不相稱,正對著天空喃喃自語。
他張了張嘴想要喚那人的名字,卻還是把拚命聲音咽了回去。
這時少女忽然愣了一下,像是被人指點了一樣轉過頭來,手上捧著滿滿的金色眼睛。
她的笑容開始崩壞,隨手把所有的眼睛扔在地上,從腰間抽出佩刀,指向王獨:“我是多麼粗心呀王,明明有一顆最清澈的沒獻出來呢。”
王獨感覺汗毛都立了起來,他的骨頭開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再生,血液湧向兩隻腳。他唰的一聲衝回宅子,卻在一瞬間就被扼住喉嚨壓倒在地。少女用刀子在他臉上抹了兩下,立刻有鮮紅色的血液滲出。
“你快點給我變啊。”
“變…。成什…。麼?”
“變成金色,沒用的小怪物!”
手上力道一點點收緊,他原來還有蹬腿的力氣,現在卻使不上來。氧氣漸漸離去,仿佛從高空墜落,耳鳴的厲害。在恍惚間,王獨的眼睛開始出現金絲,便看到少女剛才站立的位置有一個黑影。那人形黑影碩大無比,近乎覆蓋住半遍的天空。
王獨感覺力氣在遠離、空氣在遠離,最後整個世界都開始遠離,他緩緩閉上眼睛。
或許是幾個小時、幾分鍾、甚至可能是幾秒鍾後,意識再次支撐著自己清醒。王獨看不見少女了,而方才的龐然大物已經被誰劈作兩半,開始一點點分解。
黑影下麵,有一個陌生的青年。手裏握著兩把中間帶有把手,兩端是巨大刀刃的武器,披著鮮紅色的連帽披風,一腳踩著旁邊的石頭,注視著天空。風吹動他的披風,上麵晃動的圖案不慎明晰,卻猶如一麵飄揚的旗幟。
忽然,他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有些發僵的轉過頭來:“怎麼還有小孩子?!”王獨想要說話,但無奈連呼吸都很費力。
青年走了過來,順便摘下帽子。看到從王獨眼睛裏流出的血痕,突兀的止住了腳步:“你……丟了隻眼睛還沒死?!”
雨仍舊在下,劈裏啪啦聒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