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將近,子襄少爺尚未從廉頭堡回來。
中曼每日都要來淩雲閣幾遭,別香閣前雖也有溪水潺潺,可她更喜看橋下之水。橋頭梔子花這幾日間就初見了花苞,偶有一兩朵嫋嫋立於翠葉之上,白花黃蕊,惹人憐愛。中曼依稀記得此花原種在溪尾,不知何時移到了此處。子襄哥哥慣不愛侍弄花草,她似有些許的惆悵,難道是——白衣白裙,冬季亦是白狐大氅——,她別轉頭去,溪岸石旁亦添植了更多的紅果冬青,亦如“溪桐圖”息阡恣意添塗的那般赫然在目!中曼忽而嫌惡起這些個白花來,她顰眉令下,冬梅三下五下連拔帶拽就把這些個始開未開的花兒盡數除了個一幹二淨。落花滿地,散落溪中的殘花默默隨溪流飄然而下。中曼心中空落落的,閣中沒了主人,連穀山也隨閣主奔赴了西涼。一日不見若三秋兮!中曼繞著閣前閣後足足地又踟躕了半晌。
他的“心中一事”到底所為何事?自己與他自小耳鬢廝磨卻也揣摩不透。難道非得問了此事才能定奪息阡的去留麼?母親近來諸事也是不願多話,昨夜為何不問一問子襄哥哥呢?如若自己在,定要問個明白才可。她遣走了冬梅一路思忖,不經意間就到了葉蓁苑門口。
苑內琴聲婉然。
子陌哥哥和阡兒同坐於樹下琴前,雙手若蝶,目比飛花。一曲終了,他們二人依舊醉於琴音,四目相對,傳不盡的兒女情長。哪裏還會發現身側冰霜結麵的中曼?
“父親在外平叛,子陌哥哥可是好雅興啊!”
子陌扶阡兒站起,笑道:“中曼妹妹勿憂,那些個毛賊又怎在師父話下,廉頭堡又去了子襄師兄,更是不日就風平浪靜了。”
“是麼?阡兒妹妹,你可知子襄哥哥昨日所說的心中一事到底是何事麼?”
“阡兒怎知?想必關乎朝廷也未可知。”她弱弱地看了中曼姐姐一眼,自從湧泉洞之後她更是覺得愧疚於心。子襄少爺那日抱已出洞,實乃不得已為之,中曼姐姐這幾日不知又作了何想?阡兒歎了口氣,盈盈下拜又道:“時已三日,待得明日,不管若何,阡兒定會跟著子陌哥哥和時涯離開苑川,姐姐——放心就是。”
她最後一句話是那麼的微弱,可中曼卻覺得刺耳無比:“放心?從當今魏王到子陌哥哥哪一個不是被你——”
“中曼,你又說的哪裏話?”子陌厲聲嗬道。
阡兒見中曼姐姐提起了魏王,想起他對自己的垂涎,他對息府的滅絕,不禁打了個寒顫。自己難道真的就是那戲文中說的紅顏禍水麼?若不是子陌哥哥打斷了中曼姐姐的話,她後邊還不知有多少難聽的話等著自己呢!她的眼淚嘩嘩地流淌了下來。
“你又哭什麼?合府人都圍著你,就連子襄哥哥也為了你撇下父親伴你躲入湧泉洞,昨日又為了你連夜去了廉頭堡。你有了子陌哥哥難道還不夠麼?為何又要苦苦地纏著子襄哥哥?他——拒婚於我,難道你也不知為何麼?”中曼說到半路也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