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琉璃罩衣(1 / 2)

天始破曉,月未消隱,易雲就翻過緩坡,直望向軒轅閣而去。

她懷中緊摟一物,上圓下扁,罩一白底團花織錦魚形罩子。此罩由八塊梭形緞布合成,外用正紅明線滾邊,罩子八角亦各綴一新鑄方孔銅錢,孔中各穿出本色細撚麻花細繩,總八條在下用紅瑪鎖扣結成一處,長長地垂落下來,又在盡頭做成流蘇穗子,初看亦十分的討喜紮眼。

阡兒在這針線一路上並不甚熟稔,選料,裁剪,縫合,擰線,勾邊,足足地做到了後半夜。剛做妥當了要歪下休息,忽覺不妥,重又拿到燈下琢磨許久,又從箱子底翻出繡撐,撐住這琉璃罩衣的頂頭,精選出三色彩線,一針一線地繡出了個雙魚環抱戲水精細圖紋來。似此女兒家心思易雲亦懂得,故她也隻知趣地陪著小姐,偶爾做些穿針引線等微末活計。

“小姐,收繩在罩底,那可如何擱置?”

“駕車則掛之於軾,居家則懸之於梁。他向來做事機敏有餘,沉穩不足。此琉璃貯器口寬底窄,若擱於案幾,冷不防撞地而碎,他又不知該如何心疼。”

阡兒說著就款款走向琉璃瓶,那薑黃的扇葉細柄,或雙或單,哪一片不是子陌哥哥和自己細細拈來,並頭賞鑒後再小心放入此中?一個冬日就這麼數著日頭而過,她自忖再也無緣於子陌哥哥有如此的歲月靜好。她一點點罩上此新衣,又倒置過來,令寬口平平處朝下,她柔柔地縷著流蘇,不禁鼻頭一陣酸楚。

“小姐就是小姐,似此機巧奴婢定怎也想不周全。”易雲打趣又道:“看來此瓶是要給子陌少爺送去的了,可那子襄少爺又有和小姐同樣的雙環,似此可如何是好?”

“雙環也罷,雙魚也罷,我罪家之女,牽連之人已多,如笛姨母亦被阡兒所累,似此緣份不要也罷。不過若論這人世之緣,易雲你且把架子上頭左首的《白虎通義》拿來。”

易雲隻認得“白,虎”二字,見首本之上果有此兩字,亦欣喜地取下遞於阡兒小姐手中。阡兒隨手翻開一頁,點字而讀:

“月中吉日,攜物遞於別門,首開門者正適為偶。明日即為月中吉日。”阡兒看向易雲,捂嘴而笑。

易雲亦不知所雲,阡兒拉過她手,附耳一陣低語,直羞得易雲趴於榻上,口中呼著“小姐”,半晌都未抬起頭來。

此刻她正立於門前,小姐之戲語猶在耳畔,她遲疑地拿起那獸頭鎖環,才“篤——篤”兩下,大門就咯吱洞開,開門之人卻是時涯。

易雲慌亂間竟忘了搭話,時涯亦隻杵在那兒,隻等這個不速之客開口。“首開門者正適為偶。”易雲心口仿若闖入一隻小鹿,把貯器放入時涯懷中轉身就要離去。

“易雲姐姐,你給時涯大哥的是何物?帶給我家少爺的吃食麼?”穀雨擰著惺忪的睡眼從時涯高大的身後探出半個頭來。

“整天介就惦記著吃食,此罩中是一琉璃,我家小姐給子陌少爺的,你好生端著吧,仔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