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鎖,葉蓁蔽日。索性讓合府皆知阡兒小姐染上了紅疹,怕風怕光,更不易走動見客。南宮筠跟前的天偶天意來了一回也被婉拒,就連子襄少爺和穀雨也一概敲不開門扉。時涯更是搬入了苑門左側的一間柴房,又嫌黃岑水藥效過慢,故日日按掖州舊方配置小姐外敷之藥。
縱使如此閉門不出,穀雨於這子陌少爺臨行前交代的差事也是一刻也不敢馬虎,他日日坐於葉蓁門前緩坡之上一僻靜隱蔽處,唯恐阡兒小姐遁出苑川,非得更漏三下才回軒轅閣。
子襄午後都要於門外叩問阡兒小姐的病勢,添藥減藥地囑咐一番,阡兒以麵醜為由推搪,子襄雖未得一見,然心下卻更為憐愛。他徜徉門外的當口穀雨正好樂著躺下暫做歇息。一日三更已過,穀雨托著疲憊的身子剛要打道回府,就於石後晃見葉蓁苑東牆之下拐來一老嬤嬤,佝僂身軀,頭巾遮麵,鬼鬼祟祟,甚為可疑。她見四下無人就顫巍巍從臂下食盒中掏出一物,擲向了苑牆之內。此等駕輕就熟,想必早已趟好了路數,隻等這夜深人寂之時方好下手。穀雨撇了撇嘴,心中暗笑:此老嬤嬤真真地打錯了算盤,沒想到被小爺看了個正著。他緊跟於老嬤嬤身後,直到她拐進南宮東側的百間房,摘下頭巾,穀雨才看真切,原是那灶間洗菜做雜物的鄭嬤嬤。他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偷送吃食於那易雲丫頭,擱於門外便可,這麼一擲碎成渣子又如何吃得?若是送些個針頭線腦,耳環手鐲之女兒家一應之物,白日間塞於門縫便可,怎用夜間行此雞鳴狗盜之事?穀雨輾轉反側一夜未眠,直到雞叫了頭遍才渾渾睡去。
翌日後半晌,穀雨才踱到了葉蓁苑門前,這次他直直地就叩起了門環。
“時涯老兄,穀雨,有事一見。”
門裏良久才傳來時涯低沉的聲音:“何事如此促急?”
“昨夜東牆,開門細說。”穀雨捂嘴低語。
他話音未落,葉蓁苑大門咯吱一聲就開了一條窄縫。穀雨旋即閃了進去,他眯眼咧嘴哂笑道:“得虧說的是東牆,若說那西牆你保不定還不開了不成?”
時涯指指東牆之下用草敷著的一物,又指指小姐所居之內室,噓了一聲。穀雨這才聽見那屋內似有女子的低泣之聲。他幾步跨到草堆跟前,掀開一角,旋即瞪大了雙眼,驚呼:“葉子!”
葉子的頭已血肉模糊,腿亦斷了一條,另一條腿上用紅繩捆著小指粗的信筒。這信筒乃子陌少爺親用初生的細竹做成,通體光滑,經風吹日曬已成古銅之色,與街上所賣之青皮信筒極是不同。果真是葉子!它怎會被那廚間鄭嬤嬤所得又蹊蹺地擲於此處?難道是賊人以金賄賂於她,以此來恫嚇南宮?穀雨輕輕地替葉子蓋上衰草,他與葉子相處日久,吃喝拉撒皆是由他一旁料理,他一時轉寰不來,亦眼中泛淚,心潮起伏。
“信筒之中有信也無?”此種詭道有信也不可盡信,他滿腹狐疑,但又不能不問個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