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陌剛到廉頭堡就不費吹灰之力抓了幾個潘仲仁的殘黨,這些殘黨原也是廉頭堡舊民,隻因在雲廷將軍治下屢不得誌,這才見風使舵,背信棄義跟了潘仲仁。也不知被灌了何種迷魂湯藥,眼見潘賊被押送至平都,性命難保,還妄想鹹魚翻身,夥同幾個地痞欲燒毀甕城之糧倉,實屬可惡至極。子陌先是遊街示眾三日,後梟首於市。子陌又以雷霆之勢狠狠地治了幾個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軍尉,下獄的下獄,殺頭的殺頭,如此一番折騰威信方始漸立。那些個欺子陌年幼,忿忿不平者見其治下之嚴,行事之快更在原主帥之上,亦皆個個偃旗息鼓,沒了聲響,隻一心一意為子陌馬首是瞻,努力練兵辦差,唯恐一時不慎丟了腦袋。子陌見眾人均已服帖,索性把一應軍務丟開,整日間打鳥獵鹿,做起閑雲野鶴來。
這一日午後閑來無事,他照例小心翼翼地從正梁上取下那隻琉璃皿,解開鎖扣,放於軟榻上前後左右地細看。軍前校尉們見子陌此癡迷情狀盡皆尋隙溜了出去,隻有一低級軍校未走,煢煢立於門口戍衛,又不時漠然瞅子陌幾眼。昨日突來一場燥雨,所居這石垣木椽軍帳甚為潮濕,瓶中銀杏扇葉似也感同身受,蔫蔫的,吸足了屋內的濕氣。索性瓶口極為寬大,子陌伸進手去,把葉子三五片捏到幹淨頭巾之上,好拿到外頭日光下晾曬。誰知挪著挪著忽就摸到了一方硬物,子陌抓起一看,竟是阡兒的右魚!
子陌怔住了,這右魚在此陰暗的軍帳之中愈發的通體溫潤,光澤融融。他不禁雙目微濕,如鯁在喉。他不由得從懷中掏出左魚,左魚對著右魚,一如既往的合吻無縫。阡兒為何要不告而藏右魚於琉璃皿中?她為何不戴在身上等自己回府後再來相對?
門口那個軍校見子陌忽喜忽悲,忽凝神忽迷惘,全然沒了先頭指揮若定的王者之氣,活脫脫一副癡情小兒女情狀,他哂笑了兩聲,歎了口氣。
“他們都走了,你留下來就是為了又笑又歎麼?”子陌眯起了眼。
“小人魯莽,隻是看少爺為了一女子如此,為少爺不值而已!”
“哦?你怎知本少爺是為一女子?”
“又是小樹葉,又是半拉魚,小人仿若晃見那琉璃罩衣之上亦繡有相同之雙魚圖案。這西涼戈壁,荊棘黃沙的,男兒們孤身在外隻喜刀劍弓弩,可見少爺的心中是住著一位女子。”
子陌斜睨了一眼,此軍校年長於己,體高背直,刀鋒劍影俱皆刻於臉上,想必在此西涼服役已有多時。
“你姓甚名誰?可有娶妻?”
“小人無姓,入軍之時雲廷將軍為小人起名小昭。並未娶妻。”
“可有心上人?”
“未有!”
“亦未娶妻,亦未有心上人,你又怎會明了值與不值?”
“雙魚玉佩,各持一半,若情深意切必於離別之時泣淚換而珍之,若似此將己佩暗藏交付遠行之人,那定是決絕之意。看此情景,此女子意欲與少爺斬斷情絲,不複當初,少爺卻持物相對深情落淚,這豈不是不值?”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