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村屋門扉大都由幾片鬆木板子榫卯契合而成,出門則上插小廣鎖,入戶則把鎖去下來,掛於門內鉚釘之上,門內亦有木栓,鄉民們白間無人上閂,隻夜間插上權作防盜。
子襄見門於裏邊插得甚緊,就知院內此人存了十分的戒備。猴多輕叩門扉,大呼“單老叔!”,一頓飯的功夫才出來一人,土黃鼠褂,皂色束腿單褲,麵色黝黑,雙目炯炯。
來者正是時涯。
“子襄少爺!”時涯錯愕不已,他定了定神,倒頭就拜。
“尋你們可是費了我家少爺幾番周折。”穀山長舒了口氣,少爺他十幾日的茶飯不思,十幾日的魂牽夢繞,十幾日的擔驚受怕,今朝終能塵埃落定,放心於懷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速速隨我來。後頭這兩位好生麵熟,難不成是——”時涯蹙起眉頭,一臉的困惑。
子襄對信多猴多擺擺手,道:“兩位的頭顱是暫且保住了,此處非你倆呆得,亦不可對外人道半字,別過自尋營生去吧!”
時涯並不引子襄穀山入前頭屋中,隻沿著屋後籬笆拐入了一方菜畦。菜畦甚是齊整,裏頭菜苗油綠,瓜果低垂,各種豆秧繞著藤架初露豆莢。車輿就隱在這些個藤蔓之中,上敷鮮草枝條,遮蔽得很是嚴密。
“昨日初來,又怎地尋的此隱蔽之地?”
“吾本甘德人,姓單。此屋乃吾祖屋,一直由叔父照看。亦是機緣巧合行至於此。索性住上一日,亦了了我思鄉之情。”時涯淒然一笑。
至田園後頭一隱蔽茅舍處,時涯方停下疾走的腳步。此茅舍乃用鬆木板粗略拚就,上頭隻搭了個茅草涼棚,甚是低矮簡陋。外頭東一頭西一頭推滿了大小粗細幹柴,鐵鍬,鋤頭等一應農具亦七七八八地斜靠在木牆之上。此屋想必是一間雜物柴房,離前頭主屋甚遠,不知者亦是難以尋到此處。
“丫頭——”時涯叩門輕喚。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露出了一對警覺的眼,這警覺旋即被一絲不易察覺的歡喜所替代。
“時涯大哥,怎去了這麼多時?飯可做好端來了?”
“隻做了一半就來了一位貴客。”時涯閃過身子。
易雲探頭才一看就驚訝地捂住了嘴,時涯大哥身後站著的可不是子襄少爺麼?她剛要行禮就被子襄一把止住,子襄朝門縫裏瞅了瞅,易雲會意地點了點頭,子襄深吸了口氣,低頭彎腰邁入了柴房之中。
柴房無窗,子襄借著木板縫隙所漏之微弱光亮依稀見一臃腫婦人坐於一短榻之上。此榻亦是用鬆木板簡易搭成,榻前隻有一步之地,放一矮桌,狹仄得隻容一人而立。
許是開門的一刹亮光恍住了她的眼,她用手遮住雙眸,並未看清所來之人。子襄探身捉住她的纖纖細手,柔聲道:
“阡兒妹妹,是我!”
阡兒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恍然聞得從遠處似曾飄來“瀟瀟牆外”之曲,但又疑乃思念之心作祟,耳邊幻聲罷了,故不敢確信,況子陌哥哥實也並不會吹奏簫笛。可如今南宮確是來人追到了此處,這首曲子除了子陌哥哥,吹奏它的也隻有子襄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