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找它麼?”
拓跋燾揚了揚手中緊握的絹帕。此青灰絹帕一看便知是男子所用之物,上頭墨跡一行娟秀,一行遒勁。魏國民風質樸,小兒女含情對詩莫不如是,彼情彼景早已躍然於帕上。拓跋燾亦隱忍了多時,什麼“心之慟矣”,什麼“雙雙於飛”。他見這一問之下阡兒滿臉潮紅,低頭無答,更是疑心坐定,妒火中燒。
“不隻那定情絹帕,榻上小佛又從何而來?”拓跋燾身後傳來了一聲嬌語,來人正是昭儀娘娘。不知她何時立於了殿內紫柱之側,她額上纏巾,不施粉黛,由尚宮六書攙扶而來,一副弱不禁風,病體初愈的楚楚模樣。尚宮六書一個跨步上前奪走了阡兒藏於身後的小佛。
先是“陌”字絹帕,後是從掖州出逃就隨身而帶的銅身金臉暹羅小佛。這宮中上上下下人等看似金玉其外,怎的個個都似那強取豪奪的草莽盜賊?盜賊或許還避人耳目,他們卻如此的張揚。
“你們為何要掠奪別人的東西?把絹帕和小佛還於阡兒!”
“皇上,瞧瞧!左一個你們,右一個阡兒。迎駕這樣的朝中大禮頭戴帷帽也就算了,可偏偏又把宮外私藏的定情之物帶入宮中。合宮無不以皇上為尊,日日夜夜為皇上拜佛祈福才為宮中姬妾的本分。她倒好,拿著此情帕對著佛像又不知在祈福何人?”
“阡兒在太白穀中身中蛇毒,為一老伯所救,故為報恩日日祈福。”阡兒雙手合十。
“為一穀中老伯?中了蛇毒?這又是什麼曼陀羅毒?你身上之毒也忒多了吧!哼,臣妾是打死也不信的,誰知是不是為了此帕主人?”
拓跋燾本就妒意橫生,聽昭儀娘娘如此掰解更是滿臉贅肉猙獰。他擲帕於地,仰望頭頂梁椽,喃喃自語:“雙雙於飛”。此時阡兒在永安殿宮闕之下,可之前呢?她又與誰同在一屋簷?她又與誰同坐同臥?阡兒又想和誰雙雙於飛?那帕角之上繡一“陌”字,難不成那宦者時涯字“陌”?
“傳怡心宮時涯!”拓跋燾字字都是無盡的恨。
皇上話音剛落,阡兒就撲地而跪,泣淚道:“此絹帕主人並不是時涯,皇上無需起疑。”
拓跋燾坐於通榻之上,須臾未發一語。她就這麼在意一個家奴麼?為了他寧願舍下先前通身的傲氣?值殿前池中細荷田田,一二粉色荷苞悄然始露尖尖角,殿外宮女們亦著此粉荷色百褶露履小裙,若將開未開之小荷迎風而立。拓跋燾一陣哂笑,他本想拉阡兒一同賞鑒這滿院的荷花。
如此恬靜宮景之下充斥著一種誰也道不明的肅殺之氣,太監宮女們都個個戰戰兢兢,若驚弓之鳥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不知血何時就會濺滿這巍峨的軒轅?
“那此帕之上陌字何來?”拓跋燾終於開口。
“此帕乃阡兒之妹之帕。吾姊妹二人長於北涼阡陌之中,故父母以此為名,阡兒為阡,小妹為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