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一百七十 亥時已過(1 / 2)

亥時已過,太後在皇上所居的暖閣中來回踱著細步,她不時地用帕拭著額頭如豆的汗珠,她的手青筋突爆,指甲平且短,若不是華服加身,光視這手如何也想不到她就是一宮之太後。

拓跋浚繼位之後從未踏入過後宮半步,他日間在太極殿內處理政務,晚間就在此偏殿的暖閣中入寢。閣內極簡,一榻一椅,近身亦隻一個禦前侍衛小昭服侍。如今皇上至此未見回宮,太後著實地亦不知要詢問誰來!派了一個小太監尋到南宮府,卻說午後申時皇上鑾駕已出,這鑾駕確也是申時停在了太極殿之側,可那隻是個花架子!合宮怎不嘩然!

雪愈下愈大,太極門上幾盞大若盤龍的宮燈在斜風中蕩著,須臾就披了一層白煞煞的雪衣,那燭光更加的迷離了起來,它劃著昏暗的光弧,仿若一垂死之人睜著渾濁的眼。一盞宮燈的燭火突地爆了一爆,回光返照般的一亮就又歸於了沉寂——夜更沉了。

與其說修敬尚宮的忠心可鑒,倒不如說閭太後一刻也離不了修敬尚宮。她已立於太極殿外有了一個時辰,她望著那黑魆魆的太極門,侍衛們鬼魅般的穿梭,隻盼皇上於朔風的嘶吼中飄然而現!

“皇上在南宮府邸有何異象?”修敬沉聲問幾個隨皇上去南宮府的禦前侍衛,其中兩位就是之前先太皇拓跋燾跟前的得恩,得義。

“隻見皇上與南宮中曼——小姐相談,之後就下旨令我們隨鑾駕回宮了!”

“所談為何?”

“不知,除了昭侍衛,餘者人等皆在十丈之外候著。”得恩,得義異口同聲。

修敬無望地搖了搖頭。

午後她還與太後在那一派通紅喜慶的未央宮,成山的珍寶珠玩,海樣的鸞被繡枕。不設燈燭,不點金獸,合殿內香異果之上卻放著顆顆鵝蛋般大的夜明珠,直照得未央宮通明似白晝。

“宮內因香燭做了手腳以致龍胎不保者亦是有的,況且此設當無那西上宮大火之虞了!”

太後說此話時曾溫婉地看著修敬,未央宮映得她雙腮飛紅,情態可掬,仿若此富麗喜房是為她而設!太後娶媳,自然比嫁女要喜上眉梢!九鼎安然入宮,前番的波瀾凶險似已若一輕舟而過,她餘下的心思無一刻不在皇上大婚之上!

許是雪末子飛到了修敬的眼中,她捏起衣袖抹了抹眼角——若尋不來皇上,翌日的大婚竹籃打水,得罪了司徒大人暫且不說;合宮朝臣又該如何看待這個不信逃匿之君?宗愛和劉尼無一刻不覬覦著前朝後宮,帝位或將再起波瀾,保不準就前功盡棄!

生死隻在這一夕之間!或許這漫天的飛雪到不了明日就將湮沒這裏一切!

太白穀的四季總比穀外溫和著些許,即使是凜冽的冬日,偶有細雪飄入穀中亦隻是增添了濕濕的柔光。它打著地上相疊的落葉,溫熱的潮氣中不知為何今番卻透著絲絲的悲涼!成群的鳥雀打著旋兒正由穀頂飛落這棲息的穀底,阡兒卻瞞著眾人,腳踏著一地裂成碎片的月色,窸窸窣窣地挽起裙尾,尋路朝那根紅櫸繩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