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茶樓簡樸的很。上下都沒有半點多餘的陳設。桌椅都是鬆木的,用了多年,自然的打磨出一種時間留下的光澤。家具曆久,已經沒有了鬆木的香昧,形質卻與茶的高雅、清淡相得益彰。
茶樓裝飾平凡,結構卻十分的精巧。一層的廳,各張茶桌之間全靠參差的立柱分隔,看著是全局貫通,毫無遮攔,而坐在桌邊的人卻會覺得自己的所在地方,因那些立柱而自成一個獨立的空間,並不與其它的桌子之間完全相連。
二層是雅座,格局也不是以房間那種閉塞的方式設置,而是使用屏風來形成茶桌間的隔斷。屏風也不是那種雕琢精巧的物什,隻是一個架框,中空的部分上麵蒙了白宣,供來喝茶的人一時詩興大發,可以隨意在上麵揮灑文思。好不痛快。
好的字和詩自然留下來,供茶客們賞評,不好的第二天會悄悄的拿掉,再換上新的白宣。這樣既給茶客們提供了展示的空間,又可以保留精致的作品,作為茶樓裏絕佳的裝飾。不金碧輝煌,卻高貴典雅,讓人心曠神怡。
樓上樓下看了半天,薑夢桃的興趣最終落在了那些茶具上。她把櫃台裏的茶具,一個一個的拿出來擺在桌子上,逐個把玩著。
這些茶具材質平常,不過是竹、木、陶、瓷。可是形狀大小各異,上麵的花紋裝飾也各不相同。有用來解渴的大杯,上麵是仙鶴、福、祿、壽的紋飾居多。也有品茗的小杯,各成套係,花色和講究可就精致多了,足見主人的格調高雅。
比如有一套君子杯,白瓷的底子,上麵是鬆、竹、梅的紋飾,薑夢桃猜想,這個應該是用來飲用竹葉梅花茶的器皿,其色青澈,味道清冽,飲之如與明白清風相伴,意境高遠。再有一套陶器,上麵是詩文,“驟雨鬆聲入鼎來,白雲滿碗花徘徊”;“木蘭沾露香微似,瑤草臨波色不如”,想必盛的是雲霧茶。……
薑夢桃越看越覺得的有味。
這裏飲茶的器皿多,煮茶的器具也是齊備的。古籍上所載的茶具,共有二十八種之多。這裏便陳設了有近二十種。茶鼎、茶甌、茶磨、茶碾、茶臼、茶櫃、茶榨、茶槽、茶憲、茶籠、茶筐、茶板、茶挾、茶羅、茶囊、茶瓢、茶匙……材質也有區分。陶土、瓷器、竹木、玉石、漆器……都有。瓷器的尤為精細,又分了白瓷、青瓷、黑瓷等等數種。加上出產的窖口不同,種類更加的繁雜。薑夢桃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不禁沉醉其中,邊看,邊問。掌櫃的對她也是有問必答。
“夢桃,你也喜歡茶嗎?”掌櫃的見她好學,索性放開手邊的帳本,為她一一解釋。“是。”薑夢桃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齒,眼波流轉,似清泉映月,更讓人覺得清婉伶俐。“我爹曾給我講過,飲茶有諸般的好處。嗯——‘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風雨。安得知百萬億蒼生命,墮在顛崖受辛苦。便為諫議問蒼生,到頭還得蘇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