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何如當初莫相識(1 / 2)

“說什麼呢!我已經在路上了,去的哪家醫院?”我用肩膀和耳朵夾住手機,另一隻手在身上掏車鑰匙。“二附屬。你快點來啊,主樓三樓,等你交錢呢。”“不是吧?等我到了黃花菜都涼了,你先幫我把掛號費墊上,好讓他們去門診排隊啊,我二十分鍾後就到。”說話間我已將車開了出去,眼看要開出停車場了,便準備掛電話了。“早掛完號了,現在要交x光的錢,還有打破傷風針的錢,我沒錢了……”耗子嚎了一聲,又對電話那邊的誰說了句什麼,這才對我說,“得了得了,你快點啊。”我顧不得吐槽他怎麼掛個號就沒錢了,隻加大馬力向著醫院開過去。周六大中午,街上車水馬龍,好在這條路路況不錯,我準時到了醫院,停好車後,就衝著主樓奔了過去,連電梯都沒等,順著樓梯跑了上去。缺乏運動啊,跑了三層就喘成這樣,是不是該考慮把跑步這項活動重新拾起來呢?“李靖,這兒呢這兒呢。”隔老遠耗子大聲招呼我,聲音大的讓人側目,再加上他背後碩大的“婦產科”三個字,簡直會讓人有不好的聯想。我快步走到他身邊,小聲問道:“怎麼是婦產科?”“燙傷科在拐角,我怕你找不見,迎一下你。”這醫院居然把婦產科和燙傷科擺在一個樓層,真是清奇的腦回路。“怎麼就你一個人?”我快步向拐角走去,“那倆哥們兒沒事兒吧?崴腳的那幾個呢?還有胳膊破了那個……”“崴腳的在骨科等著照x光呢,胳膊破了那個去打破傷風針了,我跟你說啊,你要再不來我都沒臉了,”耗子抹了把腦門,這麼個天氣居然都出汗了,“我身上就帶了一百多塊錢,付完打車錢,隻夠掛普通號了,連個專家門診都掛不起,別的錢還是曉雪那個司儀朋友付的呢。”“她也來了?”我對起哄我和耗子親熱的“罪魁禍首”印象頗深,想到她竟然不知道為何笑了起來。耗子斜了我一眼:“傻笑什麼呢?你先想想今天的事兒怎麼了吧,我告訴你,什麼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一路賠下來不少錢呢,你說你要是讓我親一口,至於這麼多事兒嗎?”“滾,我寧可賠錢,”看到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後,我瞬間就是一股無名火起,佯怒道,“你說你這個‘始作俑者’怎麼就沒事兒呢!”“運氣好唄。”說話間我們到了燙傷科門口,正好看見司儀和被燙傷的兩個人走出診療室,與我們撞一對臉。被燙傷的兩個人手上裹著紗布,其中一個的臉色立馬一黑,另一個臉色也不怎麼好看。我心裏是真內疚,我以前也被燙過,知道這滋味有多難受,當下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低聲下氣地道歉幾句。折騰了一番後,好容易把這兩個哥們兒送上了出租車。想到還有四個人等著我去道歉,去解釋,去安撫,我真覺得身心俱疲,恨不得剛才被撞翻的人是我自己。剛才還能跑上去,現在就隻能老老實實的坐電梯了。之前沒來及,現在趁坐電梯的功夫趕緊謝謝那個司儀姑娘。“聽說是你幫我墊的錢,真是太謝謝了,真不好意思,多少錢?”說著我去掏錢包。“不著急,我也沒算呢,”雖然是在答我的問題,但那姑娘看也沒看我一眼,反而轉身對耗子說話,“你們也太缺乏鍛煉了,跑了幾步就喘成這樣啊。”“我沒喘。”耗子大義凜然地說道,毫不猶豫地把我犧牲了,“是他缺煉。”我剛想說話,電梯停在了三樓,門從左側慢吞吞向右側開啟,還沒全開就有人開始上上下下,我隨著人流向後退了兩步,離門遠了些,就在電梯門要關上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走廊深處。我的呼吸一下子短促起來,在門快要關上的一刹那奮力向外麵擠去,想也不想就用手擋在了門邊,冰冷的電梯門在我手上一夾,隨即又向右滑開。周圍人的疑問和抱怨我完全沒有聽進去,用肩膀擠開人群,向著前方嘶聲喊道:“陸蔓?陸蔓!”我的身體被擠得發疼,突然周身一輕已經到了電梯外,撒開膀子就往前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終於讓我又見到你了!你有沒有試過在醫院走廊一邊放聲高呼,一邊衝撞前進?追逐著遠處那個許久未見過的身影,漸漸靠近,伸手一拉,那人驀然回首,與你四目相對。一時間,仿佛時間都忘記流淌了。停!以上情形純屬意淫。現實中,跑沒幾步的我就聽到一聲嚴厲的斷喝:“醫院裏禁止大聲喧嘩!禁止追跑打鬥!不許跑了!停下!”我連頭都沒回,更連聽都沒聽,加快腳步繼續向前跑:“陸蔓,醫院裏禁止追跑!你給我停下!”越過數以十計的肩膀腦袋看過去,她的腳步貌似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隻加快了腳步。隻這一點我就知道我沒認錯人,如果是個陌生人,聽見別人在她背後鬼哭狼嚎的,最起碼也會因為好奇回頭看看啊。頭也不回往前走,一看就是心裏有鬼不敢回頭。待我跑到前方拐角處時,陸蔓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拐角處有上樓下樓的手扶梯,還有電梯,樓梯間,多間屋子,有開著門的,有關著門的,麵對這麼多種可能性,我實在無法判斷她到底跑去哪兒了,隻知道她又一次不見了。看著周圍許許多多陌生的臉龐,我的腿忽然軟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起來起來,公共場合發什麼瘋!”不知從哪兒飛來那麼一句話,緊接著我的胳膊一緊,被人原地提溜起來,兩個穿保安製服的一左一右夾住我,顯然是把我當成了精神失常的危險分子。一個穿著護士服的阿姨跟在保安身後,對我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從擾亂公共秩序講到危害其他病人的安全,義正言辭的形象像極了我上高中時候的教導主任。阿姨看了我兩眼,可能也覺得我是個可憐人,歎了口氣道,“小夥子,有什麼矛盾,兩人私下解決,實在不行,去找居委會、公安局,這裏是醫院,是看病人的地方。”我苦笑了一下,這個護士阿姨隨口的一句話,正巧戳中了我心中最痛的地方,陸蔓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不能和我麵對麵的好好解決?分手要靠警察同誌,再相逢又得上演一出“你追我趕”。也許是我被駕到保安室之後看上去正常多了,說了我幾句也就把我放了出來。我站在窄窄的街旁發愣,今天之前我沒想到過還能再見到陸蔓,本來好久都不想她了,現在心裏又像長了草。一股難以名狀的感情,由內而外的支配起我來,恍恍惚惚之下,去哪裏幹什麼都好像不受控了。口袋裏的手機響起時,天色已經發暗了,麻木地接起了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耗子氣急敗壞的吼聲:“李靖!你跑哪兒去了?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想急死人嗎?”“我……”隻說了一個字,喉嚨就緊的再說不出話來。“你坐電梯本來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像瘋了一樣,一邊喊著‘陸蔓’,一邊衝了出去,我和那個司儀拉都來不及拉,”我的沉默換來的是耗子小心的探問,“你真看見她了?”“嗯。”從別人嘴裏聽到自己的舉止,讓我有了一種旁觀的清醒感,就這麼跑出來,那幾個在骨科的傷號可怎麼辦啊,爛攤子不是都推到耗子頭上了嗎,我心裏一下子泛起了急:“我現在就回醫院,馬上就回去。”“回什麼啊,人都走了,”聽筒裏頭,耗子身邊車水馬龍的聲音不斷響起,“我要是人家也不樂意呆,誰知道你是不是裝瘋,借機賴賬啊,”他說到這裏,猛地打了個磕巴,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用陸蔓的事兒開玩笑……”我麵無表情的聽著耗子的說話,對於他轉述的別人的指責,既不生氣也不想反駁,等他說話告一段落後才疲憊地說了句:“我還欠著人家錢呢……”耗子一下子啞了火,半晌才說:“還真是……我也沒問那姑娘的名字,也沒留聯係方式,不然你回頭問問曉雪?”“……你先回家吧,咱改天再說。”說完這句話,我準備掛機,就聽耗子急火火地說:“李靖,你租來的車還在醫院門口停著呢!你別忘了!”怎麼把這事兒忘了。我有心撒潑,說愛咋咋地,車就擺在那兒,今兒不還明兒再說,可想到租車時候付的押金,又實在沒法任性,突然間隻想冷笑,不管遇到多糟心的事兒,都不敢隨著性子鬧,原因無多,因為還得生活。生活,從不會因為你個人的喜怒哀樂而發生任何停滯。等我還了車回到家,天已經完全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