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讓他問吧,大庭廣眾的,他還能搗什麼鬼嗎?”解圍的人邊說話邊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和我說道:“你快一點,別耽誤太久。”我沒有看王警官一眼,隻盯著那個女騙子,猶豫著不知道怎麼稱呼她,最後幹脆不稱呼了:“那個,我就想問問你,認識陸蔓嗎?”“……不認識,”女騙子低垂眼簾,搖了搖頭,“她的手機是我一朋友搞來的。”一開口我就驚了,我勒個去,怎麼是個男人的聲音?我不死心地緊盯著她看,從前胸看到襠下,越看越覺得,怎麼該鼓的地方那麼平,該平的地方那麼鼓啊?“你你你!”我指著“她”說不出話來,大張著嘴又去看旁邊的律師,“他是男的還是女的?”那騙子橫了我一眼,嬌嗔道:“討厭!人家可是純爺們兒!”我一陣惡寒,隨即想到一事,恨不得上去去揪那律師的脖領子,你妹的,明知道你的當事人是個男的,還一個勁盤問我和他是不是戀人關係,安得什麼心啊?被告律師不自然地咳嗽兩聲道:“有什麼話快點問,”接觸到我充滿殺氣的眼光後,把鍋甩給獄警,“您看,可不是我們故意耽誤時間的。”“你說你不認識陸蔓,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和她之間那麼多事的?”有這幾句閑話緩衝,讓我從先前的“女騙子變身”的打擊中緩過來了,都追過來了,該問的肯定要問,問完後我緊緊盯著他,如果探求不出一個結果,我絕對不會甘心的。他抬眼看我,眼中滿是不屑的質問,好像我問那句話罪大惡極一樣,張了張嘴,神色漸漸轉為動容,娥眉輕蹙,不發一語。我偷眼觀瞧,心話長成這樣居然是個男的,真浪費啊。“她手機裏,有很多你們的往事,我為了能跟你搭上話,讀了好多遍,基本上都背下來了。”沉默到最後,他還是沒忍住,緩緩說道。我怔了怔,覺得自己好像沒聽懂這句話,半天才反應過來,卻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突然覺得肩膀被人不重不輕的拍了兩下,一轉頭,王警官衝我咧嘴笑了笑,呲出一口大白牙。“真不知道這幅傻不愣登的樣子是怎麼脫單的,”那騙子斜眼上下打量我,嫌棄地一甩頭,“唉,那是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難得一部手機裏那麼多資料能讓我參考的。”他身邊的律師猛咳幾聲,跟嗆著了似的,再看王警官臉色一沉,教訓道:“怎麼說話呢?還惋惜了不成?你應該慶幸你大部分犯案都未遂,不然牢底都得坐穿了。”“喲,這麼橫?真以為自己破大案了?”雌雄難辨的騙子撇了撇嘴,偏過頭去,“要不是作案的大多是台灣人,那案子能如此轟動……嗚嗚……”他還沒說完,他的辯護律師已經聽不下去了,情急之下一把捂住他的嘴,獄警的臉色也有點尷尬,這種話聽了確實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好。王警官倒是穩如泰山,看向騙子的神色帶了些睥睨:“無知婦孺之見。”說完揮揮手,示意他們快走快走。那騙子被他的律師拉著走了,臨走時著意看了我一眼,像是有話想說,但最終沒說出口。對於他欲說還休的眼神我沒心思細究,左不過是我走了什麼狗屎運之類的話。我滿腦子隻想著他剛才說的話,陸蔓的手機裏有很多我們之間的事?到底是什麼事?我從不覺得她有多愛我,所以才對她在德國那晚向我吐露的深情那麼吃驚,進而手足無措。難道她曾默默地記錄下了自己的心聲?我想看,我想看一看她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寫的,我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王警官,”我嗓子有點發幹,“她的……陸蔓的手機我能不能看看?”王警官露出同情的神色,捋著下巴沉吟著說道:“這個嘛……我們確實聯係不上盧小姐,她在國外的話也確實不方便把她的私人物品直接退還給她……”“我可以幫忙,”聽他的話音兒,這事不是沒有商量餘地,我精神一震,“她前段時間回國了。”話音剛落,王警官捋下巴的手不自然地停頓住了,嘴裏說著:“是嗎?她主動聯係你了?”“她現在是我同事,我們前段時間還一起出差,”我語氣平靜,將真相半隱半現的呈現給他,“我們倆現在就是普通朋友關係,”想到他之前幫我鋪陳的話,我趕緊又說道,“不過她現在在外國出差,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可以感覺的出來,王警官聽完我的話後明顯鬆了口氣,他一拍掌,爽利地下了結論:“行,這事我幫你去問問,回頭給你信。”他看了看表:“今天來不及喝酒了,改天吧,你後天走是吧,走之前準能有個定論。”“謝謝你了。”我誠懇道謝,雖然王警官見證的都是我比較狼狽的歲月,但我不得不說,對於我這樣一個陌生人,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回到酒店,把早就沒電關機的手機充上電,發現有三條未讀消息,都是父親發來的。【對了,忘了和你說,我聽朋友說,桂芳齋的馬蹄酥特別好,你有空買點回來】【多買點啊,我回頭送朋友】【算了別買了當我沒說】前兩條應該是一起發過來的,第三條則隔了十多分鍾才到。我看著這三條信息一頭霧水,老爸這是怎麼個意思,一會一變,也沒個準主意的。我問他到底還用不用買,半天也沒回音兒,打電話過去,卻是我媽接的。“沒事打什麼電話啊,長途話費不要錢的?”母親不鹹不淡地說。“我想問問我爸,點心還用不用買,給他發微信也不回。”“點心啊——“母親拉長了音兒,半天才說,”買,多買點,回頭我看著他吃。“說完就掛了。我心裏咯噔一聲,老媽說的這句話,聽上去沒什麼異樣,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橫豎放不下心來,顛來倒去,仔細想了幾秒,才從話縫裏聽出話音來,滿滿回蕩的都是“他等著”這三個字。吵架了?在缺乏證據支持的情況下,我也不好貿然去勸,隻能等我回去看看情況了。我現在也有點焦頭爛額,不知道那件事王警官幫我搞定沒有,我在房間裏焦急地等著情況。直到七點鍾才等來王警官的電話。“小李,明天來我們局裏一趟,辦個手續就能把東西領走了。”王警官的聲音即便隔著電話也透露出心累的感覺。我有些不安,客氣地道著謝意:“您費心了,這事很麻煩吧?受累了。”“啊?什麼啊,一點也不麻煩,”王警官打臉的話接的也是相當緊密,我的內疚還沒來得及充分表達就沒了支撐點,“嗐,你想多了,主要是我去找梁廳溝通的時候,正好撞上一個二愣子,差點打起來。”“謔!怎麼回事?”我嚇了一跳,誰這麼膽兒肥敢和公安動手啊?莫非是歹徒?哪個歹徒這麼沒眼力勁?梁廳?就是今天審理那個案件的法官吧。難道是我今天在法院碰見的那個凶不拉幾的中年男人?“以前一個案子的被告,交通肇事,判了他賠償,天天不依不饒地去法院鬧,說法官收了錢,成心坑他呢。”我聽到這裏,心生疑竇:“這種明顯來鬧事的?保安也不管的?”“你不知道,梁廳讓一個實習生把他帶上樓了,不知道為什麼那人對那個實習生汙言穢語的,還要動手,正好被我撞見,嚇唬幾句趕走了,我後來一問才知道這些內情,他也不總鬧,有時候是哭,哭自己怎麼可憐怎麼沒活路,法院的人也不敢對他太凶了,怕惹出事來。”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隻問:“那個實習生是不是姓陳?她沒事吧?”“是啊,你認識她?小姑娘嚇壞了,大學還沒畢業呢,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想要在法院幹,什麼三教九流的人碰不上?早點適應也好。”我聽到這裏心有戚戚焉,與王警官定好了時間又閑聊幾句後掛了電話。百無聊賴地翻起朋友圈來,發現魏錚又在這種過了飯點的時候用美食九宮格刷屏了,竟發這種仇視社會的朋友圈,連著好幾天了。我想象著他趁我不在時大飽的那些口福,羨慕嫉妒恨地點了個讚。手機忽然歡快的唱起歌來,說曹操曹操就給我打電話了。我接起電話:“喂?哥們兒,我在外地呢,有什麼重要的事不能走流量,非得走話費啊?”“問問你怎麼樣啊,有空點讚,閑著呢吧。”魏錚壓根沒接我的話茬,隻自顧自說道,猜測正中靶心。“有事說事,我還得看看手頭上的項目呢,請了幾天假,工作不得跟上。”為了應景,我把床頭櫃上放的那幾頁紙翻得嘩嘩作響,以示我現在敏而好學。“喲,還打印出來看得,真勤奮,”魏錚半玩笑半譏諷地說,“我就想問你,你約耗子了嗎?他什麼時候有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