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掉大衣的小魚僅僅穿了一件抹胸,下麵配了條漁網的褲襪,這還不算,她又從隨身的小包裏麵取出一對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夾在頭發上,整個人看上去像極了《playboy》裏麵的兔女郎。兔子耳朵是粉紅色的,抹胸和褲襪都是黑色的,和墨一樣黑的黑,但更黑的是耗子的臉色。他拿著大包小包,亦步亦趨地跟在小魚後麵,想要幫她擋都不知道從哪兒擋起。不隻是耗子,連我們這些旁觀者看著這幅行走中的春宮圖都覺得有點尷尬,該往哪兒看,不該往哪兒看啊。但是目光聚集中心的小魚卻一派泰然自若,這件事,這個打扮對她而言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在平常不過了。“李靖哥哥,可以開始了嗎?”小魚打著哈欠說道,“我昨天睡得太晚了,現在都還是好困哦,咦——我不要坐在窗邊上,你看你看,那邊太陽那麼刺眼,我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上鏡怎麼會好看呢!”提早寫好的劇本,在第一幕的時候就被女一號喊“cut……,這可真算不上一個良好的開端啊。“可是冬日的陽光……”還沒等我說完,耗子已經大刀闊斧地截斷了我的話:“不坐窗邊,就不坐,李靖,咱們找另外的地方,哪裏嚴實?”他嘴裏說著,腳下不停地在不大的店裏頭亂轉,最後選定了一個位置,招呼道,“這裏這裏。”我過去一看,角落裏沙發慵懶,又有屏風隔斷,耗子選得正是那一天我和盧文倩話別的時候,對坐的地方。“這裏清淨,屏風一擋誰也看不見,可不能坐在窗戶邊上,來來往往不都被人看去了。”我走到近前,耗子的嘀咕斷斷續續地傳進耳朵,再看小魚,瞥了他一眼後嘟了嘟嘴,走過去坐下,揚聲說:“還不快點把我的東西拿給我?”耗子聽令忙上前,從小魚的包裏掏出一係列東西攤在桌上,支架啊,pad啊,充電寶等物擺了滿桌,小魚掃了一眼東西,揮手對他說:“起開起開,你不許入鏡的哦,”她趕開耗子後對我招了招手,“李靖哥哥,你需要我做什麼?”“我的想法是,不如你描述一下我們咖啡館的情況啊,周圍的環境啊,對了,我還準備了一些謎題,你可以讓你的粉絲們猜一下,要是猜中並找到這裏的人,都有精美禮品贈送。”我說著,把一張折好的紙遞給小魚。江小溪提議的所謂“對賭協議”最終也沒被我們采納,我和魏錚商量了半天,最後選擇了這樣一個有些風雅的方式,弄得有點像尋寶遊戲,希望能多吸引點客人來吧。“這些是什麼啊,太難了吧,”小魚掠了幾眼我給她的“台本”,緊緊皺起了小眉頭,“我沒做過這種的,而且咖啡館搞什麼猜謎也太無厘頭了吧。還是直播我吃東西吧,我吃東西可多人看了。”原定的計劃被連連否定,我心裏也不痛快,這就是關係不近不遠的弊端。因著耗子,我們和小魚不算全無交情,但那點交情橫亙其間,既夠不上讓我們腆著臉討價還價,也夠不上讓人硬著心腸公事公辦。結果就是這樣一個蛋疼的局麵。“吃東西好啊,一個館子最重要的還是東西好吃啊,”看得出來,耗子努力想打著圓場,兩邊說合,“就這麼辦吧,李靖,怎麼樣?”“可以。”身後傳來個聲音,是紮著圍裙的魏錚,外麵的動靜不小,把他都給炸出來了。魏錚雙臂抱胸:“開始之前,先聊聊報酬吧。”說著,也不等耗子和小魚說什麼,就把我們商量好的“白喝一個月咖啡”說了出來。小魚露出掂量的神色,半刻後輕輕努了努嘴:“我不怎麼愛喝咖啡,”她頓了頓,給了耗子一個眼神,“但既然是耗子哥哥的朋友,那就這樣吧。如果沒什麼要說的了,那請你們出去一下,我直播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著。”我懶得吐槽這個妹子的思路,不想人看還做什麼直播啊?但人都請來了,今天不管怎麼樣總得辦成一件事吧。“你想先吃什麼?”作為大廚的魏錚問。“先把蛋糕一樣來一份吧,弄得可愛一點啊,上鏡好看。”小魚說。“蛋糕都是現烤的,我今天隻做了三種,分別是黑森林,紅絨和年輪蛋糕,你想先吃哪一種?”魏錚接著問。“都拿來吧。你們去那邊好不好啊?我要開始了。”小魚撒嬌著說道。話不中聽,但因為身段很柔軟,讓人覺得心生不快都不理直氣壯。依照她的要求,我們三個人退到吧台那邊,最後一眼望過去,我仿佛看見小魚把一個燈管似的東西夾在了立著的pad上麵。有點莫名其妙。吧台後麵,黃曦正在研磨豆子,一邊轉動著木製的搖杆,一邊聽著音樂,偶爾還跟著哼唱兩句。甜美的歌聲伴著豆子研磨成粉後散發出的醇醇悠香,形成了一種靜好的情調。其實浪漫的情調根本不需要外包啊。我心裏想著。這下子,咖啡館一下子被割據成了兩塊,小魚那邊做直播,不許人靠近。而黃曦那邊專心致誌地做事,又不忍心打擾。到了最後,我和魏錚連同著耗子隻好坐到了窗戶邊上的位置,享受著冬日的陽光。現實生活往往就是這樣,設想的時候一切順遂無比,真正體驗一下才發現,那些想象中的美好隻適合留在想象裏麵。“哎呀媽啊,眼睛都睜不開了,李靖,你們這窗戶邊上得掛條窗簾啊,太曬了。”耗子皺眉說著。“知道了。”到了這個地步,我再也沒有辦法緊抱著冬日陽光灑滿臉龐的執念,悲催的承認那個想法就此破產。“不知道小魚在直播裏麵都說了什麼?”我念了一句,若有所思地看著耗子,“你有看過她的直播嗎,什麼風格的?真的很多迷弟迷妹嗎?”耗子搖了搖頭:“我不會弄那玩意兒。”“我也不會,”悲傷地承認了這個事實,但我並沒有被它打倒,心血來潮地建議,“不會不怕,百度唄。要不咱看一看?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怎麼誇獎閑情偶寄呢。”“我也想看,”魏錚說,突然衝著吧台後麵的黃曦說,“小黃,過來一下。”得到召喚,黃曦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我們桌邊:“什麼事?要喝點什麼嗎?”“你會不會用花椒?”我問。“啊?”黃曦愣住了,看向魏錚,“廚房的事不應該是魏老板管得嗎?”“……是直播網站。”鬧了個小烏龍,黃曦嘻嘻一笑,接過耗子遞上來的平板電腦,熟練地在上麵操作起來了,一會後問道:“小魚的ID是?”都不用我們說就知道我們想看什麼,好員工,就是這麼通透。“找到了。”黃曦忽然說道,也沒把平板遞還回來,而是順勢坐到桌邊,與我們一起看起來。“嗯~~~好好吃,小魚覺得好幸福啊……”屏幕裏麵的小魚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魏錚準備的蛋糕,銀製叉子挑起一塊緩緩送入口中,眼睛半眯神情迷蒙,好似在細細品味,又像在回味,表情如癡如醉,時不時還發出幾聲銷魂的叫聲,配合著角落的陰暗,暴露的服裝,怎麼看怎麼像……更不用提那些看她直播的人,除了在不斷刷禮物之外,還在用汙言穢語不斷刷屏。【接著吃!寶貝兒接著吃!】【你看著更好吃】【這是在哪啊?有沒有人陪啊?是不是很寂寞啊?】……這些還是可堪入目的,更多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言辭。我們好像誤入了什麼風雲場所一般。“我去,這也太……”我承認我沒見識,可能在很多人眼中都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大寫的“汙”嘛。再說了,誰還真的天真無邪是怎麼的,成人電影沒看過?黃色讀物沒讀過?沒有真正提槍上陣過?但私下的舉動,突然間擺到台麵上來了,難免會讓人有種渾身不舒服的感覺,而更讓人不舒服的,是越來越多人都對此習以為常。當我們的社會不再有倫理和道德的裝飾,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欲望,那會變成什麼樣子,細思極恐啊。我們四個都沉默了,隻有小魚“哦哦”,“嗯嗯”的聲音不斷從屏幕裏傳出,她美美地品完那一塊蛋糕後,咬著叉子看著鏡頭,露出微笑:“知道我現在在哪裏嗎?我在一間很棒很棒的咖啡館裏哦,來找我吧,找到我會有驚喜等著你喲。”這是我給她寫的台詞,我發誓,在我腦子裏這段話不是這個樣子的。“還看嗎?”黃曦審視著我們幾個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關了吧。”我擔心地看著耗子,正想說點什麼,就聽屏幕裏麵又傳來小魚的聲音:“嗯~不要嘛,天氣好冷的,我一點也不熱,幹什麼要脫啊!”耗子跟坐到彈簧上一樣,蹭一下就彈了起來,殺氣騰騰地就往角落那邊衝,我和魏錚連忙跟上,隻聽小魚發出“啊”的一聲驚叫,像是嚇著了似的,緊接著耗子的怒吼傳出:“和我回家!”“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