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你說呢？”幾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全部聚集在我身上，我心知肚明，現在是該拿主意的時候了。我凝神想了想後說：“我的建議是雙管齊下。黑白兩路並行，既不能放棄用正當手段進行正當訴求，可也不能一味挨打不能還手。”這個提議既可以說是中庸，也可以說是兼顧，所以兩邊持不同意見的人無一反對。“聽我部署吧！”我又一次自信滿滿，這一次，不是對自己眼光自己手段的自信，而是自信我身邊的所有人，我們將通力合作，徹底解決這件事。“小雞小雞，我是老鷹，聽到請回話。”江小溪手捧望遠鏡，邊望遠邊呼叫。在一間咖啡館的對麵停著一輛不起眼的轎車，從車裏傳出一個這樣的仿若警方抓捕前按兵不動的動靜。如果恰好有行人打旁邊經過，大概會用看神經病的眼光看車裏的我和江小溪吧。雖然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外，但我眼前儼然浮現出來一個場景，小路衝著天翻白眼，翻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這一點從透過聽筒傳回來的聲音中體現的格外明顯。“說過多少次了，我不要叫小雞！”小路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是蒙了一層砂紙。“好好好，你樂意叫什麼就叫什麼，叫鳳凰都行，”我隨口安撫道，“情況怎麼樣？看見目標人物沒有。”“老板，你給我這張照片像素也未免太渣了吧，”小路抱怨著，“事先說好啊，認錯人了可怪不得我。”“不會認錯的，長得就一獐頭鼠目的小人樣，”江小溪在旁插話，望遠鏡跟長在眼睛上一樣，一直舉著，“而且你別光呆坐在那兒啊，多注意注意咖啡師那邊，看哪個無恥的圍著黃小姐打轉的就是。”“欸，那個黃小姐就是小黃她姐吧？嘖嘖嘖，就我蹲這的一會功夫，好幾個上去搭訕的了，黃小姐愣是眼皮都沒撩，冰山美人啊。和她妹妹真不一樣，難得肯這麼熱心腸幫我們啊，人不可貌相。”小路嘖嘖讚歎。有了黃小姐的加持，行騙從來沒得過手的小路此刻聽上去自信滿滿的，我沒有打破他的幻想，告訴他黃曉並沒有答應幫忙，頂多說她不會在吳良麵前說漏嘴，就這還是看在她堂妹的麵子上做出的退讓呢。不光沒幫忙，反而積極說服黃曦，趁著能撤退的時候趕快撤退，不要跟著趟這趟渾水。“怎麼樣，準備好沒有啊？用不用再複習一遍流程？”我不放心又問了小路一遍。“外行人就別假充內行，指導我這個內行了，”小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看你是忘了以前和我甜言蜜語的歲月了，反正騙你這樣的，一次四個都沒問題。”“……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我從牙縫兒裏擠出這幾個字，“免得我一時衝動打你。而且，那次你也沒成功啊，還不是被我識破了，不然我怎麼會覺得你手藝太潮呢……”我還沒說完，旁邊副駕駛上的江小溪就凶猛地撲過來捂住我的嘴，小聲教訓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都派出去了還說這種喪氣話，你到底會不會做指揮啊，不行我來啊。”“大姐！今天的劇本就是你寫的，當編劇還不夠，還想做導演是怎麼著？”她手裏的望遠鏡正好懟著我的臉，我苦笑著撥開，對她說，“要不是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我倒寧可今天是你出動，畢竟你有過演戲的經驗啊。”“還真是。”江小溪點頭連連，甚是遺憾。“……我說，你們是不是忘了咱們通著語音呢。”一個無奈的聲音從聽筒中冒出來：“現在換人還來得及啊，我還正嫌舞台太小，丟份兒呢，想我小路，江湖上也是響當當一號人物啊，現在來做這種勾當，不許說出去啊，說出去我就沒法混了。”“不換人，你放心幹吧。”我連忙下保證，換人？開玩笑嘛？臨陣易將可是大忌，再說了，彩排都彩排過了，現在換人，真當演戲是興趣啊？說完這話，我抬腕看表：“小雞注意了！目標每天下午都是這個時間點來喝咖啡，估計就這兩分鍾馬上出現，一旦鎖定目標先回報，切記輕舉妄動。”“……說了不準叫我小雞的。”小路氣急敗壞。“都掌握目標人物的動向了，還弄得那麼麻煩，照我說拐到僻靜角落，套上麻袋，胖揍一頓，豈不幹淨省事？”江小溪說。我無語地看著她，得虧是新社會啊，而且讓她在網遊裏麵碰見魏錚了。否則就憑江小溪這種沾火就著的脾氣，這種奉行以眼還眼的處事作風，進去是早晚的事兒。“大姐，滿街都是監控，到處都是安保，你那種粗糙的犯案手段已經沒有土壤了好嗎？”說到這裏，我的良心猛地蘇醒，咣咣扣著心門，提醒著我，“而且！做人要遵紀守法！”“信你就有鬼了，”江小溪不屑，“真那麼遵紀守法，我們今天還來幹什麼？用我提醒你嗎，騙人是不對的。”“又不是真想騙他，不是為了搜集罪證嗎？”我分辨道。江小溪看著我眯眼笑，低聲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誰說的，釣魚執法又不道德，又不明智，又不靠譜的。還說我以為自己是隋文帝，我看你才以為自己是皇帝吧。”得，錄音筆屬性又開啟了。我假裝沒有聽到她這大段的嘀咕，大概也就隔了十秒左右，耳機裏突然傳出一個亢奮的聲音：“我看見他了！果然夠獐頭鼠目！”“就按我們說的，不出意外，他會坐在窗邊的位置，等他坐定喝上幾口後就開始。”我連忙部署，注意力超級集中，全部放在那枚藍牙耳機上。在我旁邊，江小溪又抬起了望遠鏡，同時開始咬牙。“……李總，您別著急啊，我已經在找了，但是黃金曼特寧實在是不好找啊……是是是您說得對，我是廢物……我當然知道王董的生日就快到了，所以才要……是是是，您說得對……”如果不是確定知道，那一頭是小路在說話，我肯定會誤以為串線了。小路的語氣中哪裏還有一絲半點往日的嬌媚慵懶，他用正統的京腔咬文嚼字，口氣更是雄壯地像是一個糙老爺們。這是入戲了。我在心裏擊節讚歎，果然有職業素養，推了推江小溪從她手裏接過望遠鏡，透過鏡片一看，吳良坐在窗邊正自啜飲著咖啡，在他身後是侃侃而談的小路。現在總算有聲有畫了，就是有延遲導致聲畫有點不同步。我當即說道：“他在聽了，你收著點，別太明顯了。”“李總，千萬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盡快尋到最好的豆子，我已經來到了一間很有口碑的咖啡館裏……我知道，失敗沒有借口……”吳良的肩膀動了動，身子不自覺地更加陷進沙發裏，好可以把小路的聲音聽得清楚些。誰承想就在這時，小路掛上了電話，揚手對吧台那邊招呼道：“美女！就是你，過來一下！”由於延遲，我是先看到他胳膊舉起，跟學生上課舉手回答問題似的，然後才聽到這句話，聽清已經是兩秒以後了，再阻止也來不及了，當下一頭黑線地問他：“你想幹什麼？”黑線滿頭的明顯不隻我一個，挪過來的黃曉想必心裏也想罵娘吧。她站在小路身側五步遠外，沒好氣的問：“幹什麼？”小路說的話本來就引起了吳良的興趣，再加上黃曉又過來了，他怎麼可能不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從我這邊遠遠望去，都可以感覺到他的耳朵伸的老長，就差把脖子也伸過去了。“美女，你們店裏的咖啡味道不錯啊，我喜歡！這是給你的小費。”小路充分扮演了一個有點2B的形象，刷一下甩出三張粉票子，看得我心一揪，忍不住想對著他耳朵咆哮：慷他人之慨算什麼本事！這是給你的活動費啊大哥，省著點用！幸虧黃曉是要臉的，她看都沒看那幾張票子一眼，冷冷說道：“咖啡做得好是正常的，你來這邊喝咖啡，該給多少給多少，我沒有收小費的習慣。”“哇，美女夠有個性的啊，”小路誇張地笑，“言歸正傳，我想和你買點豆子。”“和我買豆子？”小路的表現和一開始跟黃曉說好的，一點都不一樣，所以她當即傻在那裏，聲音中出現裂紋，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江小溪臨場發揮的能力。好在黃曉一貫走高冷路線，說話都盡量簡短，沒露出很大的破綻。“是啊，你們家咖啡這麼好喝，豆子肯定不錯，有多少我要多少！快快快，都給我包起來。”小路繼續說道。黃曉冷哼道：“沒有手藝，光有豆子有什麼用？”“嘿，美女，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不就是想抬價嘛，想要多少錢說話，隻要不過分都行。”他們兩個一搭一唱，充分營造出了小路仗著有錢就覺得能為所欲為的齷齪形象，再結合他頭先假裝和人通話時，那諂媚狗腿的模樣，完美的塑造出來一個人傻錢多又討厭的sb。這種人，可是最好的羊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