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房門出來的時候,外麵下著白茫茫的雪,冷氣逼得紅纓不得不回去收拾整齊了再出來。
許是方才沒怎麼注意,等到紅纓再出來的時候,竟發現長樂坊裏掛滿了挽聯和白色的帳幕。紅纓不敢相信地胡亂叫住一個小丫頭,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掛起挽聯和帳幕來?我昨兒才坐上頭牌的位子,今日你們就來欺負我,是麼?”
小丫頭也是剛來,哪裏見過這樣的姑娘,立時叫她凶巴巴的樣子嚇住了,哆哆嗦嗦地帶著哭腔說道:“姑,姑娘息怒,我也是昨兒才來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聽另一位姑娘說,好像是歌坊裏死了人了……”說完嚶嚶地哭了起來。
紅纓暗罵一句:“沒出息的,不就死了個人麼,就嚇成這個樣子!”然後推開她往樓下去了。
轉過回廊,走到前院兒與後院兒交界的地方,恰逢上那日訓斥的班主金貴。那金貴見紅纓微微一笑,抬腳就要往後頭去,連忙伸手攔了:“姑娘,使不得呀!這後院兒裏才死了人了,晦氣著呢,您還是好生回房裏歇著去吧!”
聞言,紅纓臉上不由地浮現一抹冷笑,道:“班主可真是會見風使舵的,這才幾天的功夫,竟與我這般客氣,連‘您’字兒也用上了。”
“不敢不敢,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錯把仙姑當村姑,還請姑娘恕罪,恕罪……”金貴自知理虧,可他到底咽不下這口氣,便裝作不懂學問亂用詞,表麵是誇,實在是狠狠地罵了紅纓一頓。
想他金貴在長樂坊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受過這等罪?若是擱在以前舞歌師傅在的時候,哪個頭牌敢這麼跟他說話,可如今舞歌師傅走了,往後皇宮裏要是有盛典排舞什麼的,也隻得叫頭牌頂替著去了,所以,他也隻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你……”身邊兒站著許多人,聽完金貴的話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一時“嗤嗤”笑個不停,惹得紅纓惱怒異常。可是金貴臉上卻掛著不明所以的表情,叫紅纓有氣卻沒地方撒,到最後隻得跺跺腳,氣哄哄地走了。
她走後,身後自是又一片低低的笑聲。看著她的背影,金貴的臉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跟我鬥,你小丫頭還嫩點兒!”
回到房間裏,晚上的舞場還沒開始,紅纓便叫來葉兒伺候著送茶點來,坐著無聊地吃了兩口,左右都不和她的心意,便躺回到床上去睡了。臨睡前招呼葉兒道:“你在外間候著,等舞場開始的時候記得叫我一聲。”
葉兒低低地應了聲“哎”,便守著桌子看窗戶外頭的雪,後院兒裏隱隱的有哭聲傳來,想來是想著海棠姐姐的吧。
這幾日九兒姐姐不見了,舞歌師傅也不見了,連庚兒都不見了,葉兒的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想想今天早上歌坊裏到處傳著海棠死了的事,葉兒沒來由的一陣怕。
晴雪死的時候,葉兒也是在的,可她畢竟不怎麼跟人見麵,總躲在自己房裏,不比海棠這樣熱心的,喜歡到處穿來穿去,仿似一團火。再者,晴雪是一直都有病的,大家心裏都清楚,她死之前那幾天裏,長樂坊基本上已經做好了準備了。可是,海棠沒有病,她的身體好的不得了,長樂坊裏眾所周知,海棠可以一下午一下午地跳,她是當之無愧的頭牌。她突然就這麼瘋了,走了,無聲無息地,倒叫人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