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穀裏的三個人醉了兩個,難為九兒有那份耐性操持著裏裏外外,這邊兒照顧著景寧,那邊兒還要擔心著舞歌。畢竟,舞歌此次要去的可是丹香王宮裏,參加的又是新王取代舊王的慶典,這著實並非什麼好事情。
若往好處想,頂多是歌舞入得新王的眼,一時高興,賞個千百錢,博眾人一樂而已;可若往壞處想,那可是要人命的。九兒隻盼新王不要是個昏庸殘暴的昏君就好,至於賞錢什麼的,也並不上心,隻要舞歌師傅能平安回來,就什麼也都夠了。
九兒這樣想,舞歌心裏又何嚐不是呢?
一路顛簸,好不容易總算到了香城,到了浮玉橋上,皇宮已經近在眼前,一應入宮的人皆被命令棄了車轎,步行由宮人領著步入皇宮。
領著舞歌和海棠的,聽說是一位皇宮裏的舊宮人,這是她們被安置在司樂院的時候,一個自稱丹香舊朝王侯家出來的歌姬說的,那姑娘自稱飛兒,言語間也像很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一幫新入宮的歌舞伎,初進皇宮,人生地不熟的,能遇上這樣一位知根知底的,自然少不得往前多湊一湊,就連海棠也忍不住動了心,伸長著脖子想從她那兒多打聽得些消息。
舞歌見了,也不理會,自默默地安置兩個人的床鋪。離丹香王晉封的日子還有兩天,今天都到了這個時候,宮裏無論如何是使喚不上她們了,這會子,還是踏踏實實地睡好覺實在。
從前,舞歌和海棠也都是進過宮的,這樣的道理怎麼會不知道?隻是,那個叫作飛兒的說,新晉封的丹香王——就是吳珠國的大皇子,那可是二十歲,風華正茂的年紀,最重要的是,到現在仍未娶妻,隻有兩個侍妾在近身侍候,曾聞他與吳珠國的丞相董林青之女董櫻雪有了婚約,卻遲遲不見舉行婚禮。所以啊,外頭就瘋傳風衍灝與未婚妻如何如何,又如何如何,再如何如何,到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總而言之,大皇子是不喜歡董櫻雪的,之所以董櫻雪到這個時候還能掛著大皇子未婚妻的名號,全賴她死皮賴臉。
好吧,這一下子就給了好不容易進得宮來的女孩子們無限遐想,一個個摩拳擦掌的,仿似後天不是要去獻舞,而是要去搶人。不知丹香王若是看到了這副場景會是什麼樣的反應,總之,對於這群女孩子來說,這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改變命運的好機會,任誰也不會輕易放過的。
到了夜裏,大家各自安寢以後,海棠躺在床鋪上暗自琢磨著,自己到了後天怎麼樣才能在這群女孩子裏脫穎而出,讓丹香王一眼就注意到自己。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那身大紅殘繡的舞衣,那是她海棠的標誌,整個香城裏,但凡是知道長樂坊的,就沒有人不知道長樂坊裏有位穿著大紅殘繡衣裳的美女,海棠的名號是蓋過了此前任何一個樂坊裏的頭牌的。
隻可惜,此次盛典,宮裏是規定了舞衣的,海棠雖有心思,奈何卻使不出來。這個辦法不行,就得想別的辦法,總之,海棠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別忘了,她是怎樣一次次從困苦裏爬出來,修煉成如今這般金剛不壞之身的,什麼苦難也別想絆倒她。
想著想著,海棠昏昏沉沉地就睡著了,翻過身,正朝向舞歌,嘴裏嘟嘟囔囔地吐出幾句囈語,還是“別想絆倒她,別想絆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