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櫻雪晌午鬧的那起子事兒,景寧壓根兒沒放在心上,想著小女孩兒家家的,不過鬧鬧情緒,哭哭鼻子抹抹淚,弄出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風衍灝安慰幾句,說幾句貼己的話兒哄哄也就過去了。
一覺睡醒,日頭已經不那麼毒了,景寧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掀開床上的紗幔坐起身來,套上軟底睡鞋,自斟了碗半熱不熱的茶,仰頭喝了。
如今這景珍苑裏是空落落的,除了外間裏的侍衛和宮人外,裏頭是照著丹香國的舞香苑來的,沒有那麼多人看著、守著,所以,景寧也就鬆快起來,沒那麼多的講究。
茶解了暑氣,景寧百無聊賴,就往寢殿一側的書案旁踱去。
這一方紅木桌案,是極好的材質,景寧雖不甚懂得,但隻消看了那上頭案頭上的雕花和嵌寶,也明白了幾分。
彤管琉璃的毛筆,裏頭擱了張紙,斑斕的琉璃畫立刻顯現出來,竟是幅滴水蓮花圖。景寧執起來,蘸了墨,涼涼的感覺,寫起字來甚是順手。
寥寥數筆,留下的卻是父皇的戲作,什麼時候,景寧早已忘了,隻記得是次家宴,一家人相談甚歡,連一向不喜歡酒的自己也破例用了些,沒想到,暈暈乎乎地,竟還記得些。
想起父皇母妃,姐姐和皇兄,景寧的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惆悵,擱下筆,轉身離去,卻聽得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及至回過頭去看時,那一支彤管琉璃的筆卻“啪”的一聲跌下桌子摔碎了。
景寧的心猛然一顫,呆在那裏好久,約摸過了一刻鍾,這才回過頭去默默地走了。
石板穿鑿的小路上,景寧執著一把傘,靜靜地走著,一塊兒挨著一塊兒地走,神思早已飛去不知道什麼地方了。
景珍苑外頭的群芳亭一側停著隻小舟,景寧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這裏來,收起傘,幾乎是好不猶豫地,景寧就跳上了那隻小船,鬆了纜繩,用小槳撐著,往遠處去了。
這附近種滿了荷花,小船穿行其間,隻見風吹荷葉般的動靜,並不招人眼,所以,到了水中間的時候,景寧就索性收起了船槳,采一葉荷葉蒙在臉上,聞著荷花的清香躺下來神思。
小船隨水悠悠晃晃地,不知不覺間,景寧的小舟已經出了景珍苑,過了十二孔橋,進到了福壽宮外頭的翠微湖裏。
這會子正是晚膳前的時間,各宮的妃嬪少不得出來逛的,青天白日裏忽然間在水麵上出現一隻小船來,端的是怪異,不多時,翠微湖畔就聚了好些人,鬧哄哄的,吵得人不得安寧。
福壽宮正是太後的寢宮,董櫻雪因了晌午的事,在太後跟前哭訴了好久,這不,太後才把風衍灝叫來罵了一頓趕出去,董櫻雪也鬧得乏了才在福壽宮裏歇下,外頭就又吵嚷了起來,弄得太後甚是煩心。
“錦月”太後喚了聲。
“哎”西林錦月聽見太後說話,連忙趕過來,隔著紗幔問道:“太後,您可有什麼吩咐?”
“你出去看看,外頭吵吵嚷嚷地是在做什麼,叫人睡不成!”太後不悅地說了句。
西林錦月聽了,應了聲“是”,這便招手叫鶯兒照看著,自己出去福壽宮外頭看看。
還未出得宮門,西林錦月早聽見外頭嚷嚷的厲害,不怪太後生氣,這些個人當真是沒規矩,太後的宮門前竟然也敢這樣喧嘩,西林錦月搖搖頭,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外頭,妃嬪、主子、宮人聚了一眾,唱大戲似的指著翠微湖,連剛被罵過趕出門來的太子殿下也在其中,西林錦月不覺就好奇了:“宮裏竟是出了什麼樣的事兒,能鬧成這個樣子?”
正想著,皇上也趕來了,一應的人見是皇上,立刻俯身施禮,齊道“萬福!”
“你們一個個兒不在自個兒宮裏好生呆著,聚在太後宮外做什麼?叨擾了太後,朕就是不孝,還有什麼好萬福的。”吳珠王顯然也是在氣頭上,一出口就說了重話。
當下,一眾人齊齊地跪在地上,每一個敢出聲的,這倒叫吳珠王越發的惱了:“朕一問,你們就都不說話了,越來越沒規矩!芊妃,你來說!”
人群當中,芊妃一身華麗麗的鵝黃色宮衣甚是惹眼,一下子就被吳珠王點了頭炮。
芊妃倒並不扭捏,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這才說道:“回皇上的話,適才臣妾來到福壽宮給太後請安,卻看見翠微湖上遠遠的,有隻小船朝著福壽宮漂來。偌大的宮苑裏出了這等事,臣妾雖不統管六宮,可為了太後的安危,臣妾也斷然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