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說著,接過藥瓶,用簽子沾了藥水,在風衍灝臉上擦了擦,又打藥箱裏拿出一隻蘭花白瓷瓶,裏頭是治傷的奇藥,粉末兒狀的細小顆粒帶著淡淡的香氣,景寧用棉紙沾了藥粉擦在風衍灝的傷痕上,一股鑽心的疼之後,麵上的傷口已經淡淡的,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凹下去的印子,若是女孩子,擦些胭脂香粉的,也就遮過去了。
“咦,這是什麼藥,端的神奇……”風衍灝對著銅鏡端詳了一番,很是感慨,沒想到,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奇藥。
景寧不語,隻問:“你想知道?”
風衍灝走過來,重新坐在那圓凳上,點點頭,一副認真的模樣道:“嗯。”
“很好。”景寧也點點頭,道:“那你先告訴我,方才董櫻雪來說的那一番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你為什麼要因為她而拋棄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才是你的太子妃,我才是你的皇後……’?”
風衍灝不語,景寧見此,道:“我不知道你們背地裏幹了什麼事,隻是,這事既然扯上了我,那我就有權利知道。便是死,也該叫我死的明白!不是麼?”
看著景寧,風衍灝忽然有些說不出口。景寧沒有錯,一直都是表姐和母後為了自己能夠榮登皇位,才設計出這麼些事來,連累了她。
“你倒是說呀!”景寧看著風衍灝一副壓根兒沒心思開口解釋這件事的樣子,心裏越發地著急了。
風衍灝沉思了片刻,看著景寧急於知道的樣子,覺得這件事,她遲早是要知道的。“景宜”已經是他的太子妃,雖然使的是衝喜的法子,可也已經成了事實,這是此生,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改變的。
既是如此,她既然問起來,倒不如就告訴她是了。
“你前些日子病著的時候,宮裏出了很多事,為求安寧,太後尋了欽天監的主事問了星象。喜大人說,一定得要太子星身邊有蹁躚起舞的環繞星常相伴,如此才能保得吳珠國國泰民安、國運昌盛。為了國家社稷,父皇和母後就犧牲了櫻雪,促成了我們的婚事,所以,櫻雪才會跑來鬧,還說了那樣一番話。”
風衍灝低著頭,將事情的緣由和始末一一說明,他不期望“景宜”會就這樣輕易認命,但是,他希望她不要離開他。
“哈哈哈哈哈……”景寧聽完這些話,仰天大笑,仿佛是聽見了天上地下最大的笑話:“這話,你信麼?國泰民安、國運亨通,要是維係在我們倆的關係上,那我說,你們吳珠國就快要滅亡了。”
“你……”風衍灝聽見景寧的話,心中又氣又無奈,默了默隻說:“別的,什麼都無所謂,隻是,吳珠國關係著百萬黎民,我希望你不要這樣亂說。”
景寧看著風衍灝,止了笑意:“你若當真關係你的家國命運,就該好好地去跟你的父皇學習怎樣治理國家,而不是聽什麼術士的胡言亂語。不是我詛咒你們,我如今是什麼樣子,你是知道的,我的命是靠著歐陽先生的血才得以延續下來的,死,離我太近,要是那術士的話當真,我隻怕,我這顆會跳舞的星星,陪伴不了你太久……”
“我,我會想法子的……”風衍灝看著景寧的眼神,話說的有些無力。他始終還是被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纏繞,不肯清醒,不肯認識自己,不肯認識眼前的環境。
“找下一個歐陽先生,用他的血來喂養我麼?”景寧盯著風衍灝的眼睛,風衍灝頻頻躲避,不願與她對視。
“不是的,總有辦法的。”
“我的蠱毒,是苗疆的寨主下的,我隻知道,它叫忘情蠱,餘下的,我一無所知。這種毒蠱,根本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解得的,我能做的,也隻是用藥,用血,苦苦地熬,直等到骨枯血幹的那一天,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
景寧看著自己消瘦的手說道:“你看看我的手,肉已經慢慢幹癟下去,血也已經慢慢淡去,我的骨骼慢慢凸顯,連我自己都覺得害怕,我不知道我的臉有沒有也變成這樣,我已經許久不敢照鏡子了……”
“不要說了,我會治好你的,袁玉成曾經說過,如果迫不得已,可以換血,一命抵一命,總是會解了這蠱毒的……”風衍灝的眼睛裏,莫名的就有了悲戚。
“哈……”景寧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不要這樣做,做了也是徒勞。我的血液裏因為有蠱毒,根本無法知道,誰的血可以與我融合。歐陽先生也不過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所幸,我們的血不排斥,我這才撿了一條命,如若不然,我現在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那……歐陽先生既然可以,他的兒子肯定也可以……”風衍灝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一瞬間,他那樣的執著,不肯她離去,那種失去,帶著種驚恐的感覺,帶給他深深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