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鬥轉,不覺間,風衍灝和景寧從景珍苑下的隧道裏出來,在這一處不知名字的宅子裏已經住了大半個月了。
依身在回廊的雕花欄杆上,屋簷上垂下來的藤蔓纏纏繞繞,星星點點開出了繁茂的花朵,又被清風吹去,散落了一地。欄杆前的秋海棠,花比人高,那淡淡的香味兒,沁人心脾,不看花兒,卻也早已被它灌醉。
手裏的詩書翻動著書頁,午後的陽光懶懶地打在其上,那一股濃濃的書香頓時散發出光芒,恍然間,早已沒有了心思再看那梅花小楷的字跡,可是,那如雪一般的光芒卻叫人見了,仿佛就早已明白了它的心意。
“寧兒……”遠遠有聲音傳來,景寧轉身的時候,恰看見風衍灝從隔花拱門進來。
手裏的書卷不覺跌落在雕花護欄外的秋海棠樹下,景寧回頭再看時,曉得繞過去把書撿起來,定然要與風衍灝打照麵,如此,景寧便索性不要了,轉身回了房間。
風衍灝走到景寧的門前,輕聲叩了叩:“寧兒,我知道你在,要買的藥我放在門外了……”
原本,風衍灝還有很多話要跟景寧說,可偏偏說完了這一句卻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如此,便沉寂在了這裏。
景寧聽見了,在屋裏淡淡地應口:“我知道了,你放下吧,勞煩你了……”
景寧這一開口,風衍灝原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啟齒的話越發沒有勇氣吐口了,就那樣呆呆地在門口站了許久,景寧也不做聲,風衍灝實在覺得沒意思,也隻好訕訕地走了。
因為有鳴鳳製的藥丸的幫助,景寧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雖然還有些虛弱,餘毒也未清,可到底不似從前那樣不時昏迷,隻能躺在床上過日子了。
從前學來的那些醫藥的學問,而今借了這宅子裏上書房裏的書籍,景寧輕易地就又拾了起來。關於蠱毒,這些醫藥典籍裏也有提到,景寧想到金蕨和鳴鳳曾給過她的藥丸,都曾起到過抑製蠱毒的作用,想來,這蠱毒並不是無藥可醫,隻不過是醫病的人對這蠱毒不甚了解。
如此,景寧便越發地想要自己試試,說不定,用學過的醫藥理論就可以解了自己身上的蠱毒也不一定。
說幹就幹,沒幾天,景寧已經製出了好幾種藥丸,可是,眼看著自己手裏大大小小的藥丸,景寧又犯了難:自己是個半吊子學生,這書的主人也不曉得是什麼背景,就這樣冒冒失失地服用了,若是非但沒有醫好自己的病,反而害死了自己,那……豈不冤枉?
這麼一想,景寧就有些泄氣,這幾日,索性連醫藥的書也不看了,換了些詩詞閑賦來打發時光,卻反而覺得時光走得更加慢了。
今日吃飯的時候,風衍灝在廚房煎藥的藥屜子裏發現了一張景寧從前列的單子,上頭寫滿了要買的藥材,想著景寧又要製藥了,他便興衝衝地跑去買了來。
出門的時候,正好撞上景寧打園子裏回來,景寧掃眼看見了風衍灝手裏的單子,便問了一句:“皇太子什麼時候也開始對醫藥感興趣了?”
風衍灝接口道:“並不是我。方才在廚房的藥屜子發現了這張紙,上頭寫的都是藥材和藥量,我想著是你要用,恰好我出門辦事,便順路帶回來好了,也省得你麻煩……”
景寧原想著不用了,可看到風衍灝那樣一副認真的樣子,便改口說:“你……再買些陳山楂回來吧。”
“好。”風衍灝點點頭,滿口答應,可就在他等著景寧再開口的時候,景寧卻轉身拐到了回廊那頭。
望著景寧的背影,風衍灝一陣惆悵,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栽在藥上,不過一劑挑動人神思的藥劑,竟然就讓自己分寸大亂,做下了那樣不可饒恕的事。
風澤禕已經離世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起初景寧為風衍灝醫病的時候,他的暴怒還在,每每提起風澤禕,都讓風衍灝一陣癲狂,要平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等後來,風衍灝的病情穩定了,再提起風澤禕,風衍灝的心裏就隻剩下悔恨。這是他一生都無法逃脫的噩夢,一時的衝動,不僅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
十多日過去了,風衍灝早已恢複如初,吳珠皇宮裏不知道怎麼樣了,風澤禕離世,他又不在,群龍無首,風澗澈恐怕又會好命地撈了個大便宜。
不過,風衍灝以為,風澗澈若是足夠聰明,就一定不會接下這個重任。皇朝裏一下子死了皇上,又不見了皇太子,這樣的事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若論嫌疑,風澗澈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因為,他是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沒有人會把矛頭指向失蹤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