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些東西,終將逝去(2)(1 / 3)

一些事,終將逝去

蔣嶺倩思考了很久,也許徐子祥是對的,我們在強大的嘲笑奚落與指責麵前,隻會蜷縮到角落裏輕輕舔舐自己的遍體鱗傷,麻木的傷痛也隨之麻木了自己的感官和心靈。

有一天她看到廣場的一個小角落,一群人和一群人舞刀舞槍地即將開戰。他們麵上的表情和表現出來的一舉一動,都如此地熟悉,那些年輕的麵孔和年輕的不羈,和曾經的她竟然有些神似。她扭過頭不再看他們,邁開大步飛快地離去。

她想,自己應該長大了,這似乎就在一瞬間,將這個過程完成得淋漓盡致。她明白,一旦長大,過去很多令自己樂在其中的東西就一齊被埋葬起來,和她一去不返的十八歲一樣,滾滾消逝。

不知怎麼,她天天看著哥哥卯足勁兒學習,突然就像起了《功夫足球》裏麵的一句台詞:如果人沒有追求,那和鹹魚有什麼分別?

蔣嶺鋒是有追求的,他的一言一行都和鹹魚劃清界限。但是,當蔣嶺倩再反觀自己,發現自己似乎還徘徊在鹹魚的邊緣,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就在考慮這個問題的同時,她發現蔣嶺鋒門口殘破得醒目的小黑板每天的數字都在變換,每天在她起床出門的第一時刻,她就會發現數字已經更替,這是屋內唯一經常改動過的地方,其他的東西,好像幾乎是數年未變。對此,蔣嶺倩很是佩服蔣嶺鋒的毅力。

很多次,蔣嶺倩指著他的黑板笑話他:“你每天都改來改去,顯擺啊?證明比我起得早?真正記得住這些東西的人,是不會畫來畫去地,有本事你就記在心裏!”

“我每天要記的東西太多了,我需要節約自己有限的儲存空間!”蔣嶺鋒總是一本正經地回擊。

“隨便!你愛怎麼遭怎麼遭,哪天我看不順眼了,照砸不誤!”

其實,每天看到上麵的數字減少一天,她的心就會跟著緊張一點。莫名其妙地緊張,她自己也搞不明白。雖然她從未認為所謂的高考對自己的未來究竟有何決定性的意義,也從來沒有想過用那僅僅兩天改變自己的一生,在內心裏,她隻把這個當做是學生時代的終止符,等到最後的宣判之後,她決定真正開始屬於自己的人生,盡管她也沒怎麼為別人奮鬥什麼。

每天,蔣嶺倩都會按時上學放學,不早退也不怎麼遲到,這並不意味著她有多麼地改過自新,痛下決心即將洗心革麵,而是她找不到逃課的理由,身邊沒有朋友沒有兄弟夥,當然就沒有酗酒鬧事,這些天,她幾乎成了乖乖女典範,一顆心有些麻木性的蒼老,就像木偶一樣任憑他人他物擺布,她覺得自己在慢慢地失去抵抗,總有一天也會和很多人一樣對現實妥協,步入正常人的生活去。

鄭依明依然常常出入她家,隨便得跟上廁所似的,隻要生理一有需求,他就會出現。不同的是,到她家是為了解決“入口”問題,到廁所是為了解決“出口”問題而已。這隻碩鼠似乎賴定她家了,怎麼敢都敢不走,對此蔣嶺倩也無可奈何,誰叫家裏的人都喜歡這隻碩鼠呢,由他們喜歡算了,養隻寵物也不壞,家裏還從未養活過這麼龐大的寵物,這是一個突破。

隻是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關係也在這種境地之下慢慢融洽,有一種微妙的東西在春耕播種,迅速地生根發芽,隻待陽光送來和訊春風讓其抽枝蔓葉茁壯成長。

當高考倒計時衰減得隻剩下個位的時候,整個高三年紀呈現出一種不安的騷動與浮躁,就像流行感冒一樣蔓延很廣泛,留言錄和照相機是當下最流行的兩劑感冒藥,遍地播撒一時成風。

也就在這個時候,向元浩回來了,他失蹤一個多月之後,有突然回到學校,悄無聲息地,就像和他走的時候一樣。當他一隻腳踏進教室的那一刻,教室瞬間安靜下來,他的出現讓很多人驚喜萬分,包括蔣嶺倩。她在一旁沒有和其他人一樣上去打招呼,這時擔憂很久的心總算落地,也就夠了。況且,她也不知道該以怎麼樣的心情和表情麵對他的突然出現,才夠合適,畢竟他失蹤一個多月與自己也多少有些關係。

正想著,向元浩發現了一旁發呆的她,微笑著走過來,很自然似乎和以前一樣並無分別,他勾起嘴角,邪邪地說:“真巧,倩倩在啊,好久不見!看到你真高興,來抱個。”

依然的吊兒郎當,依然的放蕩不羈,蔣嶺倩聽後突然有些想哭,鼻尖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她承認自己看到他開始,就有了一股抱住他大哭一場的衝動。真奇怪,怎麼突然有了這種想法。

向元浩靠近她,低頭仔仔細細盯著她的眼睛瞧瞧,有些好笑的說:“倩倩,你這麼想我啊?你看你眼睛都紅了,別哭啊,我最怕女人哭了。”

蔣嶺倩眨眨眼,吸口氣說:“少自戀,你以為你是誰啊?”

向元浩一聽就笑起來,“還口是心非。”

“沒有!”她故意板起臉大聲說。很多對她的“始亂終棄”頗有成見的弟兄們很是憤憤不平,他們在一邊輕蔑地哧了一聲,冷笑道——

“某些人當然沒有了,沒有你在,幸福得很哪!”

“就是,某些人就是兩麵三刀啊,看清她的嘴臉還真是不容易啊!”

“所以不要輕易地就被外表迷惑!”

“……”

“……”

他們雜七雜八說了很多,蔣嶺倩靜靜地聽著沒有絲毫反應,她把頭扭在一邊平靜地接受他們的風言風語。向元浩也沒說什麼,眼眸凝望著很遠很遠的地方,很久很久。

教室裏的空氣很快凝重很多,浮躁的人群很快沉寂下來,隻剩下很多雙一閃一閃的眸子,默然以對平時很難得同時沉默凝重的人。

“倩倩,跟我出去走會兒?”向元浩商量似的口吻,聽在蔣嶺倩耳裏竟有些不容推辭。她鬼使神差就點點頭答應下來。在很多驚訝的呼聲中,他們緩緩出去,一前一後步伐默契,那是他們兩年多來同進共退,日積月累練就的,無人取代。出了教室,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並排走在寬闊的大街上,都是茫然無助的表情和一樣的漫無目的。街兩旁的梧桐樹長得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在微風下沙沙作響,更顯兩人之間空氣的安靜。

後來,向元浩突然笑了,他看著蔣嶺倩,有些受傷的說:“你就不問問我這一個月去哪兒了?就這麼不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