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棵沉默的母親樹,30年深潛江城人家(2 / 3)

2009年3月,白梅在前往廈門旅遊的高速公路上遭遇車禍不幸身亡,楊米還沒從喪妻的悲痛中走出來,6月底,剛到美國不久的楊曉曉被斯坦福醫院確診為原發性肝癌中晚期。自己身患高血壓和多種慢性病,根本無法捐肝,楊曉曉又沒有兄弟姐妹,怎麼辦?想來想去,能救兒子的隻有江修安了。江修安的身體一向都比較健康,當年在醫院生產時他知道兒子和江修安同為A型血,隻是不知道自己對她如此絕情,她是否願意跟隨自己前往美國救兒子。可是當他打通電話剛說出兒子得病之際,江修安就在電話那邊毫不猶豫地說:“我身體好,把我的肝給曉曉。”當天,江修安就從洪湖老家趕到武漢,在楊米的安排下到同濟醫院接受了全套捐肝前的檢查。第三天楊米把檢查結果傳真至美國,很快得到回複,初步確認江修安和楊曉曉配型匹配,可以為其捐肝,請江修安盡快辦理赴美的相關手續。

2009年7月3日,楊米和江修安辦好簽證飛赴美國。在飛機上,楊米和江修安商量:“這次去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孩子吧,白梅不在了,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江修安不容置疑地拒絕:“萬一曉曉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怎麼辦?他的身體經不起任何打擊了,隻要他好,相認不相認都不重要。”見江修安說得有道理,楊米沒有再堅持。兩人到達美國加州的斯坦福大學醫院已經是美國當地淩晨兩點。見到病床上的楊曉曉時,他已經陷入肝昏迷長達6個小時了,陪護他的是來自中國的同寢室同學王璐。王璐告訴兩人,幾個月前楊曉曉就常感覺到勞累,食欲不振,前幾天從圖書館回來突然昏倒在路上,被發現的同學緊急送往醫院檢查後確診是肝癌。主治醫生約克遜告訴他們,楊曉曉的病情發展非常迅速,經常陷入肝昏迷,必須找到合適的供體進行肝移植,別無他法。在美國捐獻肝髒,無需繁冗的手續。隻要捐贈人身體健康,配型合適,主體和供體雙方達成一致的意願,並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通過醫院倫理委員會審批後便可。早上八點左右,從昏迷中蘇醒的楊曉曉見父親和家中保姆江媽媽居然出現在床前,並聽說江媽媽不遠萬裏飛到美國來給自己捐肝,他拉著江修安的手感動萬分:“江媽媽,謝謝你。”

一個星期後,江修安的各項身體檢查正常,術前精密檢查確認,她的配型和楊曉曉高達六個點,完全適合捐贈。7月10日早上八點,江修安和楊曉曉同時被推進手術室,這次肝移植整整進行了12個小時,江修安百分之六十的肝髒被移植到了楊曉曉壞掉被切除的肝髒上。急性排斥反應是每個肝移植病人需要麵對的第一關,一個星期後的檢查顯示,移植到楊曉曉體內的肝髒和他原來的肝髒似乎渾然一體,楊曉曉超乎尋常順利通過術後急性排斥這一關。

兩個星期後,身體恢複得差不多的楊曉曉和江修安同時出院。在熱心留學生的幫助下,隻能在美國停留三個月期限的他們在斯坦福大學附近租了一小間公寓住了下來。捐肝過後的江修安閑不下來。傷口愈合後,她就開始著急下廚房給楊曉曉煲各種清淡又有營養的湯,做各種可口的飯菜。楊米攔著不讓她動手,江修安著急地說:“我得在走之前讓曉曉趕緊養好身體,隻有身體好了他的抵抗力才強。”是的,即便是度過了最初的急性排異反應,手術後的楊曉曉也需多年服用大量抗排異藥物避免肝髒發生慢性排異反應,身體素質是第一關。拗不過江修安,楊米隻好在廚房給她打下手。在江修安的悉心照料下,短暫兩個多月的時光,楊曉曉的身體恢複得異常迅速,看不出來跟常人的區別。10月底,在離開美國回國的前一天晚上,正在收拾行李的江修安被楊曉曉從身後輕輕摟住。楊曉曉將臉貼在她的背上,輕聲說道:“江媽媽,謝謝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以後我就做你的兒子吧。等我學成歸來,我一定會好好孝敬你。”

讓我們一起突圍:從同“肝”與共到同“肝”共苦

早在2012年1月,江修安就開始感到腰痛得厲害,在親戚的陪同下來到同濟醫院做了骨髓穿刺被確診為多發性骨髓瘤。無錢醫治的她悄悄把診斷書藏了起來,直到2013年2月的一天,在香港路一家酒店當洗碗工的江修安昏倒在了酒店大廳被送往醫院。接到江修安所在酒店電話,楊米這才得知江修安身患癌症的事實。

看著躺在床上生命之光越來越暗淡的江修安,楊米再也坐不住了。對這個女人,他真的是用一輩子都無法償還:她雖然隻是一個保姆,可是她用她的寬恕原諒了他道德的殘缺;用她的一輩子保全了他和兒子的人生。當年的她如果不依不饒鬧了起來,他的家會破裂,兒子即便生下來,也會在陰霾中長大。生命的盡頭,他還能為她做什麼呢?他唯有將兒子還給她才是對她最好的報答!所以他這才給美國的兒子打電話,將這個隱瞞了將近30年的秘密和盤托出。

血液科醫生告訴楊曉曉,江修安所得的是一種惡性程度極其高的多發性骨髓瘤,這種病是由於人體骨髓漿細胞異常增生伴有單克隆免疫球蛋白或輕鏈(M蛋白)過度生成所致,發病率為十萬分之一。從所拍的X光片來看,江修安整個脊柱骨髓都被黑點覆蓋,就像黴變一樣。此外,在腫瘤的侵蝕下,江修安全身骨頭大部分都變脆,稍一用力就會“嘎吱”一聲骨折,一米六八的江修安短短半年時間不到就已經萎縮到了一米五。因為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就目前江修安的病情來看,傳統的國產化療已經無法抑製住大麵積的腫瘤。樂觀的話,江修安還有3個月的生命期限。從醫生那裏出來,楊曉曉在走廊上徘徊了一個晚上,他聽見一個聲音對他說:“四年前你的生命是媽媽撿回來的,現在你必須將她從死神手裏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