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濯濯春楊柳(2)(1 / 2)

馮陸川喜歡捉弄我說明他覺得我有趣。我真真不明白我這個連揚州話都說不標準的黃毛丫頭哪裏有趣了,怎能得馮二少如此的賞識。我塵前一遭走了二十六年,再加上今生的十二年,試想,我的心理年齡怕是已經更年期了吧?

人說三年一個代溝,可馮二少爺絲毫不在乎橫在我和他之間這八又三分之二個代溝,依舊與我玩得很好——準確地說來,我帶他玩得很好。他雖是幼稚得很且被我戲稱為“腦殘”,腦子卻是不那麼糊塗的。有一回他挖了鼻孔沒洗手被我發現了,我大怒,當眾指責他平時將手往我衣服上蹭的惡劣行徑,他頓時麵露羞赧之色,立馬拿瓢子舀了清水洗手並稱“保證以後再也不了”。可後來呢?後來他依舊如斯。

“你當初那信誓旦旦的保證呢?你不是說‘再也不了’麼?”我伸著我那短粗的食指指著馮陸川那秀美的鼻子質問道。

“我怎麼不記得了……”他睜著無辜的大眼睛,一副無公害綠色食品的樣子十分惹人憐。

“你,你怎可如此矢口否認!當時在場的可不止我們倆!”

“確然。……你拿出人證來本少自當俯首認錯,隻是夢蝶姑娘不可如此血口噴人。”他又開始拽文了,每次我情緒激動的時候他就會一臉嚴肅地拽文,我不知道這是條件反射還是什麼。

我仔細思忖了當時在場的諸位——隔壁賣糖葫蘆家的傻兒子阿羅,還是個啞巴;倚在門口的老年叫花子,我是不可能追隨至丐幫去尋這位長老了;最後就是繁花令子的看門狗狗跳跳。跳跳原本沒有名字,可我初來繁花令子的時候見它沒事就跳來跳去如此生龍活虎便隨口喊了聲“跳跳”,出人意料地跳跳居然回頭衝我使勁搖它那短粗的尾巴……從那以後跳跳這個名字便在繁花令子注冊登記了。隻可惜,跳跳是不可能替我出證詞的。

明知道著了馮陸川那小破孩的道,我卻隻能是呼天搶地嚎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隻是我無意中將這首《詩經》中的句子念出來的時候,那站在另一個房間門口的楊仁子卻在暗暗地望著我與馮陸川。

“來,夢蝶,陸川,這是柳先生從瓜洲帶來的蓮蓉酥,你們快來嚐個新鮮!”月姑娘操著一口溫軟如春風的揚州話踱著小碎步進了屋,將一盤噴香的酥餅放在桌上。濕熱的夏季敷軟了她柔韌的青絲,柳葉一般垂落在胸前,一張粉白如玉的鵝蛋臉微微泛紅,雲鬢間的廣額上香汗點點,柳葉眉梢飄逸秀美,薄薄的胭脂不深不淺地掩了眼角的細紋。

大家都叫她月姑娘或者月兒,我和馮二少爺叫她月姨。她的花鼓戲唱得極好,在整個揚州城也是和柳先生齊名的,常有文人雅士慕名而來隻為一聽月姨的天籟之音。隻是我似乎沒有太多的音樂細胞,抑或是對於音樂文化的感知力仍處於二十一世紀的階段,所以我聽了她的花鼓戲並未有餘音繞梁之感。在跟著她學花鼓戲的所有弟子中,我怕是最最差勁的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