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沒有一個好爹
“狗屎，就處罰老子一個，我不服！”強子發出息斯底裏的呼喊，“憑什麼，憑什麼？為什麼不罰胖子，難道因為他是村黨委書記的兒子？那二狗子呢？他難道也有做黨委書記的爹嗎？我曉得了，他家裏殷實，肯定想著法子平息風波，最後我成了替罪羊？”
強子要發狂了，將課桌裏的書扔的到處都是，隨後發瘋地往外跑。強子拚命地跑，不知疲倦地狂奔，跑出了學校，跑到了玉米地。玉米杆子長得健碩，遠遠超過他一米六的個子。碩大的玉米棒子吐出長長的紅須，那模樣像極了袖珍版的關公。
他腳上用力，把玉米杆子踩斷了，一時不解氣，又將旁邊幾株順手拔出來。累了倒在玉米杆子鋪成的軟榻上，望著星辰閃爍的夜空。美極的星空，在廣闊的星圖上描繪出人馬座形象，高大的人馬座英俊剛毅，手裏的戰戟熠熠奪目。
強子醒來時天色早亮，朦朧睡眼中看到一人扭曲的麵龐，“喂，小子，你平白無故幹嘛毀我棒子？你知不知道玉米棒子可以賣錢，玉米杆子可以當甜蔗賣，這都是錢啊！”
強子完全不理會，掉頭就走，“你是…你是村尾鄧大爺家的，你叫強子？”玉米地的主人認出了強子，“你趕快，你家大爺病急，等錢醫治！”
強子這下真急了，沒想到自己才開出學籍，他家老頭子就病倒了。三步當兩步疾走，直到村尾，看到一間低矮破舊的土磚房，那黃泥色磚頭一如他營養不良，麵黃枯瘦，萎靡不振。
“老頭子，你是怎麼了？”強子看到鄧大爺躺在床上，行止困難。
“你個不爭氣的混帳東西，你說你在學校瞞著我幹了什麼！你把我老臉丟盡了，當年不是看你這苦娃子可憐，我讓你在風雪中活活凍死！你，我氣不過，隻想死，你給我滾吧！”鄧大爺氣喘籲籲，咳嗽越發厲害。強子一顆心懸著，要是老頭子一死他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老頭子，我錯了，我知錯！”強子破天荒主動認錯，低下頭不再言語。“你也知道錯？那錯在哪裏？”鄧大爺以為他真心認錯，沒想到強子下一句讓他血氣翻湧，差點噴血而死。
“錯在沒有一個好爹！”強子一想就覺得憋屈，看老頭子那表情恨不得把他活剝了，沒有勇氣往下說。
鄧大爺終於歎了口氣，“你沒有好家世，一切就得靠自己打拚。你很聰明，但隻是小聰明，小聰明自以為是，遲早要闖禍。本來指望你學點墨水，以後娶個媳婦過日子，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可你小子倒好，大好的青春這樣荒廢，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羨慕這樣的機會。隻要有了墨水，就可以拿工資，端鐵飯碗，好日子在後頭。”
強子終於意識到錯誤的嚴重性，毋庸置疑老頭子的話句句在理，如今離開學校，以後的道路千辛萬難，難有出頭之日。
鄧大爺沒理會，吩咐強子收拾東西，強子覺得古怪，“老頭子這是幹什麼？”
“你幹的好事！你被學校開除後，村領導傳話，鄉裏研究決定收回房子的暫住權。不搬東西，你等著被人趕著走？”鄧大爺氣不打一處。
“這是把人往死路上趕啊，我們賴著不走，看他們能怎麼樣？”強子血氣方剛，說出的話沒頭沒腦。
“往死路逼？跟你實話說吧，沒有把我的養老補貼收回去，已經是上蒼仁慈了，收拾東西搬到橋東破廟裏去。”
就這樣，強子闖的禍導致他們居無定所，最後隻能在破廟裏營生，老頭子眼看病越來越重。請了幾回大夫，病沒治好，錢卻花光了。聽說五十裏外的鎮上有個很有名的巫醫，此人醫術高明，在當地盛傳。
巫醫一隻眼睛隻能看到白內障，此人叫半仙獨眼龍。半仙說了老頭子是惡鬼纏身，惡鬼索錢，沒有錢不好辦事。強子一問，半仙開價二百。強子頓時傻眼了，兩百塊錢他是拿不出，據說村長每月工資也就五十來塊錢，兩百塊錢對他而言是天文數字。
最後巫醫也沒有大發慈悲，大大咧咧罵了幾句，“沒錢還治病，做夢！”
強子實在無法托人找了份工，給別人做長工，一年到頭也能掙點錢。熬出頭來，興許能治好老頭子的病，可沒想到第二年老頭子就病逝了。
強子就是親爹親娘死了也沒流過半滴眼淚，可是棺柩下葬那天他哭得很傷心。他清楚記得老頭子下葬那天，霧雨蒙蒙為老人送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