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後,這香木閣樓旁顯得鬼影僮僮,滄恐浮白,四周的蟲鳴聲淒淒厲厲的響起。仔細聽著,卻像是從院外傳來的。
這院子花徑處卻依舊死寂般,白日裏用來遮陽的高大樹蔭連帶著遮蔽了黯淡的月色,隻看到的樹冠旁一圈慘白的月暈,樹下一圈投射而下的斑駁白光。
伴著漸漸濃鬱的若憂酒的香氣,恍惚中,陸夜茴隻覺得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笙歌鶯鶯不絕於耳,熏香小閣,鳥語花香。
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麼美妙的夢了!
醒來時,她已身在香木閣中,身下是馨香的楠木軟床,鋪著厚厚的絨被。身上的衣物已不知何時、又被何人更換掉了,換成了一襲淡青色的束腰長裙,裙擺長及曳地,靜靜地拖垂在床沿邊。
衣袖間繁複的花紋咯得她的肌膚有些疼,用金絲扭結的錦線繡著大朵大朵盛開的幽蘭花,發著幽藍的光芒,隱隱的竟似有暗香入骨襲來。
這種妖冶的花,她認得。這是天暄國百年來的傳國之花,在民間是不允許紋繡的,被發現就是欺上的大罪。
盈盈一握的腰間束著一條與衣同色的水青色腰帶,圈扣著幾顆貓眼大小的熒絲碧珠,錦帶的中間雕綴著一塊價值連城的滕花玉佩。雕刻的花紋,赫然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
長及曳地的裙擺間緋紅的紅梅花開得厲害,下擺用棕褐色的絲線繡了一圈的藤紋,好似傲嬌的玉骨臨風。薄紗青衣,雋秀典雅。
她的身側站著兩名身穿紅色輕紗的年輕美貌少女,二人均是麵若桃李,嬌弱的身材窈窕輕盈,隻是臉上的神色太過的冷若冰霜,讓人看著生疏。
外殿隱約的有靡靡的樂聲傳來,歌聲聽著不真切,隻能聽清那緋豔惑人的弦樂聲。空氣中有暗香浮動,熏爐上輕煙嫋嫋。陸夜茴聞著隻是普通用來安氣凝神的熏香,暗自鬆了口氣,但是她的身上依舊使不上半點力氣。
她拖起軟綿綿的身子想要起身,卻隻能做到半靠在床柱上,隻這一會兒便是冷汗淋漓。站在床沿旁的兩個女子依舊如木偶般的佇立在那裏,並不動容,若不是還能聽到她們輕微的呼吸聲,陸夜茴還當真以為她們隻是兩個做工精致的玩偶。
陸夜茴費力地坐起身,董越就從外間踱步進來了,他已經換了一身玄色的縷金薔薇廣陵月華長袍。肩頭用金色的絲線繡了幾朵盛開的牡丹花,仿佛走近時便能聞到那誘人的芳香。
花瓣間繡著一隻半大的展翼迷蝶,臥在肩上,栩栩如生,金光熠熠。像是真的要衝破那薄薄的玄衣飛入空中去。
床邊的兩個紅衣少女看到董越進來,便自覺地服身退下了。陸夜茴揚眉淡然地看向董越一步步的走近,顫抖的雙手卻泄露了她恐懼的心理,偏偏故作鎮定。
董越依舊是那一張平淡如水般的麵容,半倚靠在床沿旁,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微微闔著眼眸,濃密的睫毛彎曲著,在眼下投出一圈光影盎然。
他的潔白的額間吊墜著一串淚滴形的墨藍色琉璃額飾,萬千青絲鬆鬆地用金邊的綢緞束起,隨意地披在肩上,看上去無比的飄逸垂墜。
一襲玄衣如墨,靈眸如淵,若不是外界的傳言,真真以為是一位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
董越欺身而上,嘴角微微勾起,含著似笑非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