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熏著靜氣凝神的合歡香,靡靡得惹人昏昏欲睡。一室的寧靜,隻有燭火的燭芯發出“嗶啵”的悶響。這一覺夢靨連連,她睡得極不安穩,眉間沉澱著倦意,一覺驚醒的陸夜茴好像又陷在了無盡的夢靨中,驚得她身上的冷汗不斷地冒出來。
睡夢中,她好像走進了一個密閉的石室,隻有一個通道,她每走一步,石壁上就會自動的燃起一盞油燈,裏麵燃著的是經年不腐的屍油。因為密室常年封閉,空氣中散發著腐敗的臭味。
越往裏麵走,周圍的空氣就越來越灼熱,周圍的石壁都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紅色。走過了通道,眼前豁然開朗,她看到師哥被吊在一個鐵架上,沉重的鐵鏈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周圍的石壁上燃燒了熊熊的烈火,一如一年前雪柏宮的那場大火。
師哥赤、裸著上身,她想走近去看他,卻看到師哥潔白的皮膚下有什麼蠕動著。然後皮膚下的血管慢慢的透出來,在師哥的身上縱橫交錯,異常的恐怖森然。
陸夜茴一下子驚醒了過來,連帶著驚嚇到了一旁的子涵。
“小姐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子涵連忙起來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一連幾日,她都宿在陸夜茴的身旁,每日小姐都是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
等她們進入彭城境內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的傍晚了。她們不敢正大光明的走官道,怕被珈珞玉澈後來,攔截她們,隻能挑偏僻的小道走,既方便躲避,又快了許多。
縱然是日夜兼程,但是她們到達彭城曲鎮的時候,依舊比預計中晚了一些時候。
“子涵,我們找個幹淨的客棧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再去碼頭租船。”披星戴月,不知疲倦的連趕了幾天的路程,不僅是馬匹,就連她和子涵都已經疲憊不堪。
彭城曲鎮地處嘉漓江的咽喉,當年是盛極一時的航運商貿重地,繁華之時堪比帝都,商賈往來,驕奢淫逸的程度絕對不亞於帝都半分。此時入城,看到的卻是一派淒涼,鶯鶯燕燕的奢華樓閣如今隻成了一個空殼子。
但是從廢棄的樓閣間還是依稀能看到當年的繁華景象,處處勾欄畫壁,好不奢華。
先帝在位時,開鑿了更為曠闊,接通南北的大運河,再加上嘉漓江盜匪盛行,嘉漓江這條昔日的繁華航線便漸漸衰弱下來了。曲鎮也就漸漸的衰敗了下來,為了維持生計,更多的人外出謀生。如今的曲鎮隻剩下一些老弱婦孺,形同廢城。
令人可笑的是,當初先帝開鑿運河,並不是為了什麼民生大計,而是為了方便從南方托運玉石黃金,用來建造宮殿。
休息了一晚,補給了一路所需的幹糧物品,陸夜茴和子涵踏破了清晨的第一縷曙光,趕到碼頭的時候,天色剛剛透亮,從綿延不絕的蔥翠山頭透出一絲溫暖的光。
才不過幾年,碼頭的衰敗之速令人咂舌,這一片蕭條,很難想象出它當年的繁華。
踏在破敗的運廊上,腐朽的原木發出令人發怵的“嘎吱”聲,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踩空掉下江去。腳下浪花聲聲拍打著,昔日裝運貨船的碼頭上隻漂泊著幾艘同樣破舊的小漁船,在風浪的相互撞擊下發出沉悶的聲音。
其中一艘漁船上側對著她們坐著一個垂釣的老叟。
“老人家,這裏有船可以過龍骨峽嗎?我們兄弟二人要去蜀地探親。”陸夜茴小心的上前詢問。
聽到“龍骨峽”三個字,那老人的魚竿顫了顫,他抬起頭,便露出了蓑帽下飽經風霜的臉。有一道駭人的傷疤劃破了他整個左臉,雖然看上去看上去已經是多年的舊傷,但是眼角處愈合的血肉向外翻卷著,可以看得見被劃破的眼白。
另一隻完整的眼睛正在用一種死寂般的眼神看著她們,他的眼睛裏呈現出一種不尋常的死灰色,看得她們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