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了動嘴,輕輕地:“回去後,想做什麼?”
傻子,瞧瞧他都問了些什麼……
隻是,除了說這個,他還能說什麼?
十四娘看了他一眼,柔柔道:“這一次我想安心養胎。然後……”
過最平淡的日子,真正的相夫教子。
他凝望著她。她也抬頭看著他,笑起來:“你呢?”
就像是年輕時一對熱戀伴侶,後來,各過各的。到了老的時候,彼此見麵,便隻剩下那份平淡又真摯的笑容。
除此之外,不需要再說一些什麼,因為彼此都明白對方心內在想些什麼,於是隻剩下那份默然的心情。
“我也要平靜下來了。嗬嗬。”
“不在南朝了嗎?”
“真正的代王,我會讓他回來的。桃雪一個人在桃花島,我也該回去看看她了……”
“也好。記得幫我跟桃雪問候一句。”
他點點頭。
兩人又靜默下來。
然後是她別開他的目光,望著雪地,白茫茫一片。
“天色不早了,我該啟程了。”
“……”
她暖暖一笑,聲音低低地:“我走啦……”
走吧,走吧都走吧!
他微閉了下眼睛。
馬車已經走遠了,身邊還留著恃才的一絲溫存。
那麼香甜的氣息,那麼迷離的身影。最終還是走了,遠遠地走了。
他哽了一聲:“我在那裏等你回來。”
若是有那麼一天,她認得他了,相信她會來找他的。
如果……如果她永遠都記不起他,那就這樣吧。
她過得好就好。這是他現在唯一期盼的。
平城。
皇宮裏,氣氛照舊。當初太子回宮後,本便因水柔之事灰心喪誌,聽聞太子妃當了皇帝的貴儀,更是失色,回到府中後便一病不起,熙妃也因此搬出宮,到王府照顧太子,不料病情越拖越重,持續半個月餘久,太子便病入膏肓,在這正值盛年的年齡中,病死了。
熙妃傷心過度,隨後不久,便自請到皇陵為先帝守靈去了。
那是一個平常的日子,皇宮內外都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白皚皚一片,雪亮得刺眼。
湘熙宮外又積了一層雪,華貴儀披著一件雪白的翎毛華裾,滿麵桃紅。走出宮外時,外麵的小雪飄飄絮絮的,輕柔如細羽。
她踏著雪,心情非常舒暢,哈出的熱氣也是懶洋洋的。珠兒站在她旁邊,替她撐著傘,但很快華貴儀便打掉她手中的傘,像沐浴陽光一般,漫步在這雪地中。
禦花園也一片白雪,池水都結了冰,還有那凋落被覆蓋在風雪中的花花草草。
“珠兒,皇宮真漂亮。”她發自內心的感慨。
“小姐,你小時候還掉進過這池水裏呢。”
她哀歎了聲:“唉。是啊,我都掉進去過……”也正因為那一次,她的人生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她不是她,她也不是她。
韻嵐亭裏,隱隱的看見了一個嬌弱的女子,華貴儀狐疑著,“珠兒,你去看看那是誰。”
說話間,那女子已經轉過身來,見到華貴儀,趕緊走過去下跪。
等她抬起頭來,貴儀才看清女子的麵貌,這真真是一個尤物,一臉的楚楚動人,似乎連跪一下都覺得是委屈她了。
貴儀一聲“平身”,她才站起來。
“你叫什麼?是哪個宮裏的?”珠兒警惕問道。
“奴婢……奴婢名喚小桃。是……是怡堂裏的宮女。”
小桃……華貴儀輕輕一喃,這尚妃,真是狠得下心哪?
她也賢淑笑著:“你家娘娘呢?”
“回貴儀娘娘的話,尚妃這幾天都在怡堂。”
“噢。你回去吧,好好照顧你家娘娘,嗬嗬。”
小桃退下後,貴儀看了幾眼,便對珠兒淡淡說:“有機會將這小桃放到湘熙宮來。”
珠兒不解:“小姐,依我看,這小桃起不了什麼作用的。尚妃將她召進宮肯定不短時間了,可皇帝也沒對她動心,您就別放在心上了。”
“珠兒你不明白,那是人家還沒真正出手。小桃……”這可是個狠角色。
見她仍是一頭霧水,她隻好道:“對了,南朝那邊有傳來消息沒?”
“皇帝那裏應該有新消息了,小姐,不如我們去禦書房看看?”
“那倒不必,上官昭儀的前車之鑒你忘了?我可不想剛當上貴儀便被那些大臣彈劾。”
“那……不管了嗎?”
“不。有一個人得到的消息更準確。”
“誰呀?”
她微微笑著,眼前一亮:“去怡堂。”
怡堂前的幾棵漂亮的花樹都染上了銀白,更是晶瑩美麗。
裏麵的是精雕細琢的紅木格子門窗,邊緣邊上也滯留了一些雪花,輕輕一抹,又哩啦啦的砸到地上,很快化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