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城主高季白與大承皇帝是故交,即便傲慢無禮,背後也有皇帝陛下給撐著腰,朝裏瞅他不順眼的大有人在,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恨得牙根癢癢也無可奈何。
此時卻忽然不辭而別。
帝王就是再好脾氣也是張張嘴就要人腦袋的,別說雲逍是敦煌城主,就是他親弟弟,攤上這事兒也咽不下這口氣,龍顏大怒,連下了三道聖旨,派出大量人馬去攔截雲逍的商隊。
好好一個敦煌城主忽然從西域上賓變成了朝廷欽犯,宮裏人明著不說,暗地裏都在猜疑,再加上一些不知從哪裏流傳出來的閑言碎語,雲逍不辭而別的緣由也就更撲朔迷離,甚至還牽連出了圖謀造反等足夠株連九族的大罪。
蕭客行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拿著酒盅的手頓了一頓,卻也沒有過多驚訝,照樣喝他的酒看他的風景。這些天來,宮裏因為雲逍的事情,像炸了鍋一樣,手下的暗衛忙得整天看不見人影,而他這個本該是最忙的人卻悠哉悠哉地窩在住處,閑看院中葉落,不務正業了起來。
“酒。”
正在走神的蕭赭一愣,趕緊畢恭畢敬地給自家樓主的杯子滿上,一雙眼卻悄悄去瞥蕭客行。
自從入聽風樓之後,蕭赭很少見到蕭客行有這麼閑得時候。以往即便是與人飲酒作樂也多半帶著目的,三分笑,七分假,不說年紀尚小的蕭赭,就是蕭青那種做了多年暗衛的老手,被蕭客行淡淡掃一眼都覺得脊背發涼。
杯子裏的酒很快就見了底,蕭客行卻依舊緊緊攥著手裏的杯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蕭赭糾結地瞅著自家主子神遊天外,憋了一肚子問題,卻不敢聲張。正在犯嘀咕之時,蕭赭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麼被捏碎了,頭皮一炸,下意識地去瞄蕭客行手裏的酒盅。
隻見後者依舊是無喜無悲,心如止水的樣子,淡淡瞟了一眼石化的蕭赭,抬手就將捏碎了的杯子丟出窗外,表情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蕭赭盡量板住麵孔,露出一副“我什麼也沒看見”的正直表情,大氣也不敢喘,直到聽到主子一句“你下去吧”,才腳下抹油,逃命似地跑了。
那日,蕭客行在屋子裏待了整整一個下午,麵無表情,一言不發,直到傍晚時分才打開了房間的門,喚來了蕭青,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又不給情麵地關上了門。
暗衛們一腦袋霧水,而唯一知情的蕭青瞪起眼睛,也不多言,冷冷掃了一圈這些圍在門口屁事兒不幹的閑人,便匆匆離開了,似是有什麼急事要做。
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的蕭客行不知道,不久之後,他便會為這個自作聰明的決定後悔莫及。
就在此時,眾人口中負罪逃走的話題人物正悠哉悠哉地坐在禦花園裏品茶。換下了繁冗深衣,雲逍一襲慣穿的白色輕袍,頭發未束,如鴉羽般墨黑的長發隨意地批了一肩。他半眯著眼睛,斜靠在雕花椅子上,神情懶散,那模樣倒不像個被通緝的欽犯,而是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