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罪不能贖守孤城(1 / 2)

月色蒼茫,荒漠寂靜。

聽風樓的暗衛不知在何時,如鬼魅般,將小小的營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雲逍半跪在地上,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現在的處境,他直直地盯著正在逐漸屍化的慕無端,渾身冰涼,連手都在發抖。

他在醒悟過來的那一刹那,就已經用最快的速度給慕無端喝了自己的血液,割去了他被蠱毒腐蝕的皮肉,但是離心蠱毒性之烈,遠超想象,在蠱毒沾血的那一刻,就已經來不及了。

他傾盡一生所學,也止不住被蠱毒所侵的兄弟,漸漸屍化。

蠱毒之劇,遠勝漆鴆,雲逍和蠱蟲打了這麼多年的交到,當然知道被蠱毒侵蝕腦髓是多麼痛苦,這短短的一個時辰內,慕無端時時刻刻都要麵對那種焚血燒骨般的劇痛,他開始還能忍得住,咬破了自己的唇忍痛,到了後來,他已經連這點力氣都沒有,就那麼躺在他懷裏,嘴唇眼皮都是灰白的,隻能低低地喚他的名字,說少爺,我疼……

慕無端是個堅強的人,在敦煌最苦的十年裏,即便受了最重的傷,雲逍也沒見過他這般示弱,現在卻虛弱得像個孩子。

雲逍沒有安慰過任何人,以往的傷心難過都是慕無端來安慰他,可這一回,他麵對疼得快失去意識的慕無端,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能說什麼呢?是他親手給他種下的蠱蟲。

慌不擇言之際,雲逍忽然想起以前他兩人胡鬧的時候,他不顧慕無端苦口婆心的勸說,花了重金買了一隻白毛嬌小的波斯香貓。

那時,他們剛入大承,在一家客棧裏,雲逍突發奇想,出言逗弄慕無端,硬是要把他的貓美人許配給自家管家。

他記得,就在那家客棧裏,慕無端的臉色黑得要下雨,當著他的麵生生捏碎了一隻酒杯。

眼淚便這麼流了出來。

雲逍哭得泣不成聲,他抱著慕無端,斷斷續續地道,無端,你得好起來,我不拿香貓氣你了,我答應你一輩子守著敦煌城,我答應你去贖罪,你說怎麼樣都好——隻要你不要扔下我。

他懷裏的人全都聽不到,隻是在低低呻吟,說,少爺,好疼。

哭到最後,雲逍發現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頹然地跪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慕無端唇邊淌出漆黑的血液,詭異而不詳。

敦煌城主終是敗在了他引以為豪的離心蠱之下,他終是,沒能救得了唯一的兄弟。

聽風樓的人在靠近,有人拿著長劍抵上了他的頸子,雲逍卻像沒發覺一般,跪在地上,怔怔地盯著已經完全屍化,失去了意識的慕無端,那劍指著他的人歎了口氣,開口說了些什麼,像是安慰,可雲逍一句都聽不見,他感覺那柄劍,劍尖一滑,落在他拿著笛子的右腕,將他的手筋生生挑斷——

雲逍並不覺得疼,他隻是覺得右腕一涼,驅蠱的蟲笛順著無力癱軟的手軲轆軲轆地滾落,有什麼滾燙的液體流淌而出——然後便有人來拉扯他,想把他拉走。

他看著那襲黑衣離他越來越遠,雲逍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嘶吼,拚命地掙紮了起來,手上,臉上都沾了鮮血,衣裳髒了,手腕的傷口蹭在沙土裏,鮮血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