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曾經叱吒風雲的聽風樓主,就算是匕首上淬了毒,隻要及時服了解藥,再稍加調理一段時間,勢必也是能恢複的。
儺子撕了衣袍下擺,為蕭客行草草包紮了下傷口,便將人托付給了當地一戶人家,隨即旋身欲走,青色衣袍上新的血跡疊著舊的,刺眼的鮮紅與幹涸的暗痕,交織成了一種妖嬈而殘忍的花紋,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糾纏在一起,蜿蜒了整片青色。
他戴著麵具,看不真切麵容,穿得又單薄,孤身一人站在寒風裏,背挺得很直,映著天空璀璨的煙火,像是個迷茫而寂寞的旅人,看不見前路,亦看不見歸途。
七絡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忍不住想伸手扯他的衣袖,他知道,儺子在悲傷。
那是一種積壓沉澱了多年的感情,愛恨,亦或是喜怒,皆褪下了原本的顏色,被歲月洗刷得隻剩下了腐敗而麻木的灰,一刀捅下去,不見鮮血,也感受不到疼痛,如刺入了腐肉,除了讓人喘不過氣的死寂,再無它物。
爹爹,他那個愛說愛笑的爹爹,為何會變成這樣?不再猶豫,七絡加快了腳步牽住了儺子沾血的衣袖,那麼的急,好像晚一點,那抹青色便會融入夜色,如漫天煙火般,消散不見。
然而,那人停下了腳步,回身看著他,玉色麵具遮去了所有的表情,能看見的隻有墨黑的眸子,映著璀璨煙火的光華,無喜無悲,隻餘下寂靜。
桃花已謝,縱是同一雙眼睛,也不複顧盼間的風華。
七絡仰起頭,倔強地與他對望,而青衣的儺子也回望著他,誰都沒動,更無言語,卻莫名讓人覺得哀傷。
爹爹很孤獨,七絡想,他需要一個能陪陪他的人。而這世上,能陪伴爹爹的,也不過師父一個人。
不想看到這樣的爹爹,不想看到他孤單的背影,更不想看他漂亮的黑眸的死寂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耳畔有煙花炸開的聲音,喧囂的人群來來往往,儺子回眸望著扯著自己衣袖的孩子,像是一尊無喜無悲的玉雕,將孩子的倔強與堅持盡收眼底。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戴著麵具的儺子低低歎了口氣,朝七絡伸出了手,抱起了還略顯稚嫩的孩子。
“既然如此,你和我一道來吧。”
懷裏的孩子有著敏銳如野獸的直覺,雖然年紀尚幼,卻意外地能洞察人心,一眼便看穿了自己麵具下日漸荒蕪的內心。
過往太痛,他不想去回顧,亦然不想去分辨孰對孰非,隻是,孤單太久,有個人,即便是個孩子,陪他看這世間日升日落,也是好的。
雲逍落腳的地方離這裏並不近,也無意施展輕功趕去,隻是抱了七絡,慢慢悠悠穿過擁擠的人群,向西走去。
穿過起舞的人群,便是各種攤位,雲逍沉默著一個一個逛過去,給七絡買了些當地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