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是寒冬,天晚的特別早,一輪弦月獨掛西樓,好不孤單。
飛白推開齊素雪,冷著一張臉,這樣冷漠的飛白是齊素雪最不願意看到的,她寧可飛白對她又打又罵,但絕不希望飛白對她冷漠疏離。
她曾經設想過飛白回來的情景,她想她的女兒會哭著控訴她對她十四年的不聞不問,她也想過飛白會反抗,但最終都會認她這個娘,可惜她想錯了,飛白不僅恨她,她也恨整個納蘭府。
飛白的恨,讓齊素雪害怕,害怕飛白會再次離開她,她會失去唯一的女兒。
飛白沒再看他們一眼,直接進了大廳,她可沒那閑情逸致陪一大堆人站在外麵吹冷風。
齊素雪推了推納蘭睿炎,示意他進去和飛白好好談談,納蘭睿炎拗不過齊素雪,隻好硬著頭皮進屋。
屋裏升著碳火,倒是比外麵暖和了許多,飛白原本蒼白的臉色映著碳火開始回暖,泛著淡淡的紅。
納蘭睿炎尷尬的輕咳一聲,飛白原本晃動的小腿一滯,隨後又沒規律的晃動起來。
屋裏很靜,沒有誰先打破這份沉寂,對於飛白來說,納蘭睿炎隻不過是個陌生人。
而對於納蘭睿炎來說,飛白是有著納蘭血統的一個人,僅此而已。
當所有人都回到前廳的時候,這兩個人依舊一句話都未說過。
齊素雪微微皺眉,自己給他父女兩個製造獨處的機會,他們居然一句話都沒說。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了姿態,親昵的拉過飛白,“餓了吧,我們吃飯。”
齊素雪坐在了飛白身邊,細心的為飛白理好碗碟,接過丫鬟遞來的手巾牽起飛白的手慢慢擦拭,其間飛白的手僵了下,眉頭怵起,但沒有掙紮。
她要做慈母就讓她做好了,隻是,十四年的不聞不問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彌補的。
見飛白沒有掙脫開她的手,齊素雪溫和的笑了,隻要她接受便好,至少她還可以彌補十四年來對她的愧疚。
菜已上桌,都是很平常的菜色,可見,納蘭睿炎平時也是個節儉的人。
飛白隻夾自己麵前的菜,被人碰過的菜她不吃。應該這麼說,被討厭的人碰過的東西她不要。
飛白用筷的方式讓納蘭睿炎有些疑惑:這丫頭是左撇子。
齊素雪夾了一塊肉本想給飛白的,但見飛白右手緊緊蓋在碗上,聰明的而細心的納蘭夫人就知道飛白不願意讓人夾菜給她,於是那塊肉落到了納蘭善婉的碗裏,“婉兒,多吃些,才長得高喔。”
納蘭善婉衝著齊素雪溫婉一笑,“娘也要多吃,這樣身體才會好呀。”納蘭善婉的聲音酥軟,讓每個人都笑了。
一桌子融洽的氣氛,唯獨容不下飛白。
與一桌人格格不入的她很安靜的認真的吃著碗裏的飯。她吃飯的樣子很優雅,她吃普通白米的樣子就像是一個世外高人在品茶,能把白米飯吃的如此高雅怕天下就她納蘭飛白一人罷。
一盞茶後,飛白起身,她已經吃飽了。
看到不聲不響就要離開的飛白,納蘭睿炎甩了筷子,“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麼?”他真的懷疑,他那個滿腹經綸又武藝不凡的爹是不是隻教了這丫頭如何暴力和氣人!
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凝固,目光通通看向飛白。
隻見飛白背脊挺直,衣著單薄,但表情雲淡風輕,她說:“不好意思,爹娘沒教過。”嘴角還有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偏生那笑來的邪氣,帶著淡淡的嘲諷,與她的年紀極為不符。
“你!”納蘭睿炎一下子就被飛白的話噎住了喉嚨,有些失神,左手執起斟滿酒的杯子,蒙頭飲盡。
於是,一桌的人都靜靜的看著納蘭飛白離開,花弄承若有所思:這個孩子真是伶牙俐齒呀,誰要遇上了她準被氣的七竅生煙,看看納蘭睿炎這個在戰場上常勝而又威武的將軍也同樣因她而憤懣,他覺得真有趣。
現在花弄承隻顧看著納蘭睿炎偷樂,不過,很快他就會知道這樣的事也會在他身上上演,而且愈演愈烈,分外精彩,簡直讓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屋裏的氣氛降至冰點,即使燃著碳火也依舊暖不起來,一桌人尷尬著不知該互相說些什麼。
納蘭睿炎一杯酒接著一杯酒喝著,齊素雪的唇微微張合,終是什麼都沒說。
飛白說的不錯,十四年裏,他們教過飛白什麼,給過她什麼,若不是爹性子倔強執意帶飛白一起離開,他們的飛白早就是白骨一堆了,現在他們又來教訓飛白,教她做人的道理,真是可笑,他們又有什麼資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