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淵腳步頓了一頓,頭也未回道:“無憂不願回將軍府,我便讓葉湛送你回丞相府吧。”
無憂被他這般不冷不熱的態度弄得不知所措,咬牙猶豫道:“我…要去看蕭奕。”
慕淵沉默一瞬,終於轉過身來定定看著她——他其實是想說些什麼的,可是卻不知要從何說起——她始終是不願意的。
他突然有些挫敗。
“我讓葉湛等你吧,我累了,先回去了。”說完轉過身去抬腳邁下台階。
無憂眉頭微皺,突然有些不忍心——他對她做的夠多了,縱使這件事裏他做了什麼,仍磨滅不了他對她的好不是嗎?
“我不要葉湛等我。”無憂突然跑過去,台階上的積雪早已被清理的幹幹淨淨,無憂提起裙裾幾步衝過去,攥住他寬大的黑色錦紋的衣袖,氣息微喘:“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回去。”
慕淵怔了一怔,喉結微動:“回將軍府嗎?”
?無憂瞳孔微張,嘴巴動了動,小心翼翼道:“將軍府?我爹會生氣的,回丞相府吧?”
慕淵伸手牽住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握了握:“好,我等你一起回去。”
無憂抓住他的手往前走去,一路無言,兩人心裏不知都在想些什麼,不多時便到了天牢,無憂深吸了口氣,突然鬆開手獨自走了進去。
慕淵抿唇任她沉默著走開,隻是靜靜看她走進去,不發一言。
天牢裏的守衛竟然也不攔她,仿佛早認得她似的。
無憂心裏更不舒服,憋著一口氣問道:“這裏是什麼人都可以來的嗎?”
那守衛怔了一下,忙低下頭答道:“這裏是天牢重地,沒有皇上的命令誰都不能進。”
無憂咬牙:“那你怎麼不攔我!你是怎麼當差的?”
“小姐息怒!”那年輕的守衛被眼前這位壞脾氣的小姐嚇的跪在地上:“是皇上下令,隻要是小姐來便不許攔著,奴才不敢撒謊!”
無憂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這樣對無辜的人亂發脾氣不好,便強忍道:“算了,你起來吧。”說罷舉步邁進天牢。
天牢不同於地牢,是專門關押皇室子弟的,因此條件並不差,而且裏麵並沒有其他什麼人,無憂方一進去便有人打開一扇緊閉的大門,弓著身子行禮。
無憂腳上卻突然失了力氣,眉頭鎖著,不敢再往前走——如果,如果守衛肯攔她,她早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可是,當初為什麼又求著皇上要來呢?
無憂咬唇,突然沒有看他一眼的勇氣——如果他否認,她一定會相信他的吧?
對,她就是這麼沒出息,她就是不相信。
隻要他否認,她就會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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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邁步進去,院子很寬闊,然而他卻被重重鐵柵圍困在一間屋子裏,好在裏麵還算整潔——他原本就是講究的人,縱使坐牢,也是極其好幹淨的。
無憂看見梨花木的桌上擺著幾本半新的書,一旁是清透的碧玉茶盞,他坐在窗前對著一把古琴沉思,院子是裏死一般的寂靜。
像是經常有人來的,不然,外麵那些拜高踩低的勢力之人如何能將他照顧的這麼周到。
“六哥。”
極低極低的一聲喚,蕭奕並無反應,無憂幾乎以為自己並沒有叫出聲,隻是腦海中的臆想,正欲再喊,卻聽見他低低的笑了:“蕭奕啊蕭奕,她早已死了,縱使這世上有鬼魂之說,她又怎肯來見你?”
他手邊放著酒壺,抓起猛灌了一口,突然揚手撥弄眼前的古琴,琴聲緩慢悲愴,是變了調的《鳳求凰》,是她幼時三番兩次彈不好的那支曲子。
那時皇上不知哪裏找來的琴譜,非要她學會,她總也學不會,又膽小害怕,便纏著他先學會了一遍一遍的教她——那是她花了兩個月才學會的曲子。
他不準她說出去,那些人便以為這世上隻有她會彈這曲《鳳求凰》。
他彈了幾遍,卻總不是曾經熟悉的聲音,便頹然收了手,自嘲道:“她不在了,你便連最拿手的曲子也彈不出了嗎?既如此還要你何用呢?”
蕭奕修長的手指突然抓住琴弦用力向外扯去,琴弦崩斷發出錚錚的聲響,須臾鮮血便順著他手心向外流淌——
無憂驚住,不禁叫道:“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