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臨別(1 / 1)

“哦,”無憂心下明了,卻並不打算為夏侯桀說情,心裏卻想到別處:“阿淵也是慕家獨子,皇上怎麼忍心?”

慕淵挑眉看她,輕笑一聲:“慕家人的命早在幾十年前就賣給他蕭家了,用我慕家人的鮮血換取他蕭家江山的安穩,如此劃算的買賣,他如何不忍心?我十三歲出入軍中,是馬蹄下滾過來的,這點怎麼會看不透?”

無憂微訝,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就如此甘心為蕭家人賣命?無憂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緩緩低語:“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呀……”

慕淵低歎,伸手攬過她:“我當然知道,現在,我也算是有家有室,不是孤家寡人了。所以,我自當惜命,娘子不要擔心,嗯?”

無憂咬了咬唇,緩緩呼出一口氣——越來越不明白皇上要她嫁給慕淵的目的了,難道真的隻是單純的收買阿淵給他賣命這麼簡單嗎?這件事到底是阿淵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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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漸漸降臨,慕淵卻仍舊是呆在書房,無憂知道他辛苦,索性叫人熬了粥親自端過去陪他。

燭火靜靜燃著,不是跳起火花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慕淵伏在案邊一手捏著一張菲薄的信件,另一隻手隨手翻著一本厚厚的書,黑發隨意的紮在腦後,安靜的完全不像個出生入死的將軍。

“三日後就要出發了,你怎麼不多休息呢?”無憂放下粥,搬了把椅子坐到他對麵。

“還有些瑣碎的東西要整理,你怎麼不去睡?”慕淵看一眼她端來的粥,便放下手中的東西,端到嘴邊吃了一口:“你向來不是很貪睡的麼?不困麼?”

無憂努了努嘴:“心裏煩,睡不著。”

慕淵放下粥碗,又拿起書來:“煩什麼?”

無憂隻是不高興的樣子,卻說不出為什麼,隻好懨懨的趴在桌子上,怔怔看著他看書的樣子出神。

這種沉默持續了一會兒,慕淵終於合上書活動了下肩膀,而後傾身向前與她麵對麵:“我明天把你送回丞相府,那裏畢竟是你的家,你嫁過來這麼久除了回門還沒回去過呢。而且,我不在的時候,那裏總歸是安全些,這樣我才能放心。”

無憂眨了眨眼睛:“明天麼?你不是三天後才走麼?”

慕淵微微歎了一息:“後天宮裏要為出征的將士踐行,到時候府裏便沒了可信任的人,你還是呆在家裏比較好,最起碼有你母親陪你呢。”

無憂瞳孔微張——他真是什麼都替她想好了,細心到難以想象,越與他相處就越發現他性格其實與初見不同,隻是——他真的是在軍中長大的嗎?軍中長大的男子不該是言行粗魯舉止豪邁嗎?

“那我後天早上再回家好不好?”無憂突然扯出一抹明亮的笑,“多陪阿淵一夜。”

慕淵看著她暖如驕陽的笑,竟有些失神,眸中漸漸升起暖色,忽而壓低了聲音道:“求之不得。”

他眸中的希冀令無憂忽然有些心虛,忙垂眸掩飾:“阿淵不是看完了嗎?早些回房休息吧?”

“好。”他簡短的回答,忽而起身將無憂打橫抱起,無憂驚了一驚,抬手捶他:“你做什麼啊,我自己能走!”

“你走的太慢,我等不及。”他勾唇調笑,羞的無憂臉色緋紅,窘道:“今天不行,還難受呢!”

“不會,今天我一定會溫柔的,娘子放心。”

月色朦朧,夜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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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慕淵竟沒有進宮,而是領著無憂在鄴城閑逛,難得春光明媚,漳水兩側的垂柳在春風中柔柔的擺著,街道兩旁的桃花也都已經次第開放,遠遠望去,花瓣片片飄落,竟似下著一場粉色的桃花雨。

早已換上色彩明亮的春裝的少年們在街上遊玩嬉戲,每個胡同拐角都有嘰嘰喳喳的小孩子的吵鬧聲。

無憂眉眼含笑,心情頓時開朗不少,隻是一路上都緊緊牽著慕淵的手不曾鬆開。

“古人有折楊柳送離別的習俗,我是不是也要折一枝送給你呢?”無憂忽然轉頭問他,眼角彎彎如月初夜空裏皎皎的新月。

慕淵靜靜的看她,突然笑了起來,繼而道:“娘子這是希望我留下嗎?”

無憂挑眉:“我…隻是隨口一說,你不要就算了。”

慕淵拉緊她向前走:“誰說我不要。”嘴角不自覺勾起,說著竟已牽著她來到漳水河畔。

無憂掙脫他手跑到樹下,垂柳柔軟新綠的枝條在身旁搖來搖去觸手可及,伸手抓住一枝,無憂手指輕輕一折,接著跑回來遞給慕淵:“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