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站在屍體旁。
有風吹過,衣角飄揚。
魏青拉拉陳應,“快走吧。”
陳應紋絲不動。
一個小女孩忽然從人群中站出來,衣衫破爛,但是很整潔,腳上穿著一雙草鞋,有淋漓的血跡從草鞋中印出來。她眼神淩厲,看向魏青和陳應也豪不退卻。
“是誰殺了他?”
陳應依舊直直的看著那具屍體。
魏青看著陳應,沒有回答。
“我在說,是誰殺了他?”那個小女孩站在陳應的麵前,冷冷的問道,“他是我父親。”
魏青怔了怔,看著陳應。
陳應心中也為這個女孩感到震驚。麵對已死的父親,鎮定到不會流下一滴眼淚,麵對兩個高級官吏,敢於高聲質問卻不失風寸。
這該有如何雍容而滄桑的心?看過了世間所有的殘忍,才能如此淡然的去麵對自己親人的死亡,才能如此無畏的質問兩個品級較高的官員?
“小妹……”陳應慢慢蹲下身,“以後跟著我好不好?”
她不屈的仰著臉,眼角有什麼溢出。
看著她如此不卑不賤,不屈不撓的麵對著自己,就像看見多年前的自己麵對著玄羽。
她和他一樣,有著不甘於沉淪的靈魂。在浮屠中掙紮,隻為主宰蒼生。
她很危險。
陳應當然感覺的到她的危險,陳應當然也知道一個成語叫養虎為患。
可這是自己欠她的,必須要還。
“陳大人,魏某先走一步了。”魏青不耐煩的看著陳應抱起那個小女孩,心內對陳應鄙夷至極,不過一介草民,給他二兩銀子就會感恩戴德的草民而已,他這樣做,可真是有損身份啊。
陳應點點頭。
風起,魏青離陳應越來越遠。
陳應沒有回頭。
魏青沒有停頓。
所有看到的人都以為,這兩個人的合作之路,大概就此終止了吧。
那個女孩的眼中始終沒有流出代表著懦弱與害怕的眼淚。
陳應抱著那個女孩,大踏步的走向右相府。
不管怎麼樣,先安置下來吧。
這麼小的孩子,心中不該有仇恨,不該有如此多的醜陋。
如果可以,他會帶這個女孩去做任何他能做到的、合情合理的事。隻為讓她看到,塵世間不隻有罪與惡,還有善與美。
“陳大人回來啦。”胖胖的方伯走上來,接過陳應手中的小女孩,“陳大人可真是善良啊,近幾年災情嚴重,災民多得很。常看見右相帶災民回來,我曾說讓右相建一所災民居,可工程浩大,右相為人清廉,一時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錢來,這事就一直擱置下來了。今兒個陳大人也帶了一個災民回來,怪不得右相讚揚您呢,確實善心宏大。”
陳應笑笑,解下大氅,一並遞給方伯,“我哪裏能和沈大人相提並論呢?方伯謬讚了。”
那個一直不做聲的小女孩忽然出聲道,“我不是災民。”
方伯笑著拍了拍她的朝天髻,笑道,“呦呦,還不承認?不是災民怎麼這麼髒?”
那小女孩脫開他的手,再一次認真的一字一句的強調說,“我說了我不是災民,我叫孟凡楊,我是我父親的女兒。”
方伯也仔細的看了看孟丹陽,又擔憂的看了一眼陳應,“這孩子……這裏有問題吧。”說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