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凝聚了萬千的思緒。有當年女子的嬌俏,亦有男裝下如水的深情。
他當然知道墨離要他作畫的意味,他同樣知道,這個場合他還是不要來的好。可在半路上接到朱雀的通知,他擔心她會失算,會吃虧。於是披星戴月,總算在宮宴正式開始的一刻趕來。
他將筆輕輕的放下。
蕭琪微微一笑,“左相可不要不給蕭某麵子啊。”
玄羽抬起頭,認真的端詳著一直笑著的陳應。
粗糙的衣衫掩不了她絕代的風華,微眯的眼遮不住她流連的芬芳,平凡的假麵下有著傾城的容顏。
她的神韻,豈是區區毛筆畫的出來的?
而她的風骨,更得用一生的時間,去琢磨。
“左相快畫啊。”蕭琪笑著,眼神卻順著玄羽的眼光瞥向陳應。
即便是傾慕陳應的才學,玄羽又何須如此看著陳應?曾有人傳言左相有龍陽之癖……可再怎麼著,看陳應那個蔫不拉幾的毛小子也不至於這樣看吧。
玄羽注意到蕭琪的暗示,笑著拿起筆。
左手同時端起金杯。
仰頭笑了笑,杯酒入喉。
金杯被拋擲案下。
右手揮灑自如。
眼眶中似乎有什麼溫熱,點點將要溢出。
杯酒盡而畫作出。
畫中人雙眼微眯,如慵懶的貓咪,悠閑而得意的俯瞰蒼生的意態,容貌平庸,卻掩不住濃鬱的書卷氣息由內而外的散發。
“這是……”沈覺看看畫作,又看看陳應,不由嘟噥道,“這哪裏是陳應這小子。”
玄羽笑而不語。
劉守中捋了捋花白的長胡子,笑道,“陳先生還真是可畫啊。”
陳應笑著點頭。
蕭琪道,“原來陳先生有這般驚世才氣,倒是本王眼拙,從左相的畫作裏才看得出來。”
陳應笑道,“原無才氣,隻是左相畫筆才氣洋溢,所以就連畫微臣的容貌也帶了幾分才氣了。”
“左相,可是如此?”蕭琪笑著問道。
玄羽臉色如常,看來金殿擲杯這種事情他常做,皇上也習慣了。
沒有回答。
蕭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笑容漸漸僵硬起來。
偏偏阜陽王在後麵置酒,聽眾人說左相之畫妙不可言,他又是個愛畫的,聽到後把所有的酒杯都扔在那裏跑了過來,邊跑邊說:“左相之畫乃是天下一絕,怎麼可以不讓我看看呢?”
皇上冷臉輕咳一聲。
珠簾後亦有窸窣聲響起。
阜陽王沒有反應,繼續往左相那裏跑。
“環兒。”皇上放下手中的酒杯,笑道,“一幅畫而已,先做完你現在該做的事情!”
一直都事事以皇上為主的蕭環不知怎麼也不再聽話,“父皇,一幅畫而已,我就不能先看看這畫麼?”
“好。”皇上站起身,緩緩笑著,“你看。”
阜陽王沒有聽出皇上的意味,以為皇上鬆口讓他去看畫,於是一揖至地,“謝父皇!”
卻在走下台階的一霎,聽見有人摔開珠簾忿然走出的聲音,“大哥!你怎的如此不懂事?”
蕭玉回頭,看到蕭嫣然憤憤的站在龍椅後麵,不顧眾臣訝然,看著他,怒道,“你如此不體諒父皇的苦心,你讓父皇如何放心把皇位傳給你?你讓天下蒼生依靠什麼?難道就依靠你那上不得台麵的畫作麼?依靠你東不管西不顧的心態麼?你若如此,置父皇天威於何處?置祖宗家法何在?置天下蒼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