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囑咐小安先別急著回家,外麵陽光還很勁,可以在太陽底下好好曬曬,去去晦氣之後再回家。她自己身上沾了什麼倒是不緊要,反正她身上混雜了太多太盛的陽氣、煞氣還有一些他無法辨別的氣,即使有一些寒氣、陰氣也很快就消逝了。
但普通人沒有太多護體,承受不了太多陰寒。小安自我但還不至於那麼自私,犯不著拿家人和全小區居民的健康安全做試驗,衝這,她也還是要在太陽底下多站會兒的。
老伯是好心,小安也想過他這人,雖然生前對待某些家人是挺刻薄的,但他也不是一個無可救藥的頑固分子,不光是死後悔悟了生前的各種不檢點,就是他生前也沒少助人。可能這就是人吧,這才是人性吧,在佛的眼裏,這個世上木有好銀,也,木有壞銀。
再見老伯,小安果然給他帶去了湯品,他嗬嗬笑著,卻不好意思笑納:“你說你非要帶這些幹啥,我又喝不得,頂多聞聞味到頭了!”
“那你就聞聞味就是!”
小安不由分說,就把湯遞給了老伯,但她忘了有些東西老伯是接不住的,還好她反應快,在保溫桶還未落地時,又一把給接住了。爺倆見狀都不由嘿嘿傻笑。
“我說閨女呀,你要拿也就是了,可為啥還要用個這麼好的保溫桶出來呢?隨便一個餐盒不就行了?”
老伯雖然去世已久,但因為他沒有過於執著的怨念,所以他的思想和見識都在與時俱進,而不像有些人總是困在生前的某個時期,怎麼也出不來。
小安記得以前在書裏看過,說是年輕人的火力比較旺,所以死後如果趕上“心情不好”的情況,變成厲鬼的幾率比較大。老年人因為火力本來就微弱了,再加上他們大多數人過了一輩子什麼風浪也都見過了,也就比較通達。
這位老伯雖然走的時候,年事不算高,但因為他彌留之際身體就已經很差了,再加上他這一生基本還是索取大於付出,功小於過。而他自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走的時候,即使還戀世,卻也並沒有什麼遺憾和怨憤,至於冤屈,那就更沒有了。
“嗬嗬,我知道!”小安笑著對老伯說,她知道老伯一定是覺得他自己又不能和人一樣地享用湯品,沒必要用太好的器皿,再加上他都已經去世了,看到小安還拎了個保溫桶,就更不得其解,真不知她要把這些溫度保持給誰。
“上次來,我就看出這裏偶爾會有流浪漢進來,隻是他們的身影比您還難找!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就想,他們能找到這個地方遮風避雨已經不錯了,要是再有點吃的不就更完美了麼?當然了,我現在是還沒遇到他們,如果遇到了,應該還是會送他們回家或者救助站的!所以我就帶了保溫桶,他們吃,您來聞,不是一舉兩得麼?而且我多帶了些,也好夠晚上的孩子們吃呀!”
那老漢想是沒料到小安竟有這樣的準備,立馬歎了一句,“唉,我當初要是能有你這樣的心腸,八成現在還在享福呢!”
這話說得有點悲傷,小安怕他過多觸景生情,就趕緊安慰他,“行啊,現在這樣也是不錯的,您不是已經悔悟了麼?既然已經走上了正道,估計離證道也就不遠了!”
“嗬嗬,姑娘你可真會說話啊!淨俊著我聽!好好,咱爺倆也算有緣,等我吸過這湯,就好好跟你嘮嘮!”
老伯“用過膳”,便又找了個略為僻靜陰涼卻也比較安全方便出逃的地方,一則,他畏懼強光,二則,他怕小安會遭到什麼暗箭。那些晚上時常出沒的孩子們,可跟他不一樣,他走時,幾乎沒什麼遺憾了,因為不算長的一生該享受的也都享受了。
可那些可怕卻也可憐的孩子,多數都沒經曆過溫暖,在他們小小的心靈裏,是一直都認為人間就是個險惡的地方,人就應該是被用來報複和傷害的。
所以他們下起手來向來也是不分輕重的,隻要是活著的人,在他們眼裏都是仇人。而且,他們走時年紀都不大,有些是嬰兒,即使有幾個大一些的,也還沒來得及讀幾天書,自然不可能像飽讀詩書的老伯那樣通情達理。
怎麼都跟當年的小雲雀不一樣啊,我們雲雀可從來都不是這樣記仇的孩子,她即使在那麼小的年紀受到過那麼多不平的待遇,也還是像一隻剛被孵出的小雲雀一樣懵懂可愛無公害。
這應該是天性。
書上說,有些孩子從吃奶時就可以看出性格了,有些孩子,即使餓,也依然乖巧有序地配合大人,仿佛他那麼小,就已經知道大人的辛苦;而有些孩子,卻隻會霸道地哭個不完,非要看到一家人都為他忙得團團轉他才開心,要麼就是不停地貪吃。直到都已經吐奶,卻還不肯停止攝取,仿佛他從前生帶來的混世秘笈即是,吃吃吃,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