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風吹拂著大地,青草鑽出了冬日寒冷的土地,迎接著這初春溫暖的陽光,肆意翱翔的鳥雀嘰嘰喳喳的,熱切的好似在與一冬未見的夥伴打著招呼。柳樹的枝頭抽出了新芽,那長長的柳條在溪水中微微晃蕩,翠綠翠綠。
又是一年春日。
溪水還有些涼意,上流的積雪尚未全部融化,偶爾還能看到一些順著那湍流的溪水流下,帶著碎枝,帶著草屑,自由自在的肆意飄蕩。
岸邊有一女子,粗糙的葛布衣衫難掩她脫塵的秀色,那黑亮的長發簡單的在腦後紮了個低馬尾,毫無花樣,卻依舊美麗出塵。白藕般的手臂就這樣直接浸潤在那還帶著涼意的溪水中,卻仿佛沒有察覺溪水的寒冷。
她在洗衣服,木盆中隻有簡單的幾件衣衫,加起來並沒有用上多少時間,便洗的幹幹淨淨。女子輕輕的撩開被那頑皮的春風吹亂的發絲,將那擰幹淨的衣衫裝入木盆,斜斜的抱著,慢慢的沿著來路返回。
這未經多少裁剪的粗葛衣衫依舊透出她身材的曼妙,腰肢細窄,雙腿修長,那黑亮的長發輕輕的飄動著,出落得猶如謫落凡間的仙女。
在這裏究竟待了多久,涼子自個都已忘記,好多好多個日子,好多好多的年頭,似乎比過去的歲月都要長,隻是她好似永遠都沒有衰老,而同樣的,那個人也永遠沒有蘇醒過,哪怕一次。
路,原本是沒有的,這條路是涼子一個人踏出來的,她清楚的記得剛來這裏時這裏的一切是如何,而現在看著自己一點點留下的痕跡,心中難免有些悵然。
微微歎了一口氣,卻被幾抹嫩黃吸引,快步走近彎腰仔細一看,幾多嬌嫩的小黃花從土中鑽出,花朵開了一半,好似害羞般。前幾天來時倒還沒有見著,卻不想今天便遇到了這早早盛開的花朵。
春天來了……
涼子微微一笑,這張看似冰冷的臉上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過這般甜美的笑容,這一刻仿佛整個大地都有了色彩。正不知想著什麼時,遠處遙遙傳來了一聲呼喊,那聲音有些陌生,究竟在喊些什麼聽不真切,隻隱約的聽到了幾個字:“……小王八蛋……在不在……”
涼子心中疑惑,這附近一帶可隻有她這一戶人家,明彥素喜清淨,便將這藥廬結在這山清水秀卻鮮有人煙的地方,附近離得最近的人家也有兩裏路的距離,過去還是偶爾會有幾個附近的村民來找明彥看病,但自從明彥師傅去了京城便再未返回,那些村民這幾年也沒來過這裏,這會又會是誰上門來呢?
這般想著,她加快了腳步,快步的向著過去是明彥居住,現在換成她居住的藥廬走去。遠遠的便看到那院子裏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狀若瘋癲,竟將涼子拿出來曬的藥材都打翻在地。
“小烏龜!你躲去哪裏了,快出來!”那人喊了一嗓子,聲音沙啞渾厚,聽起來已有些年紀。
看到自己拿出來曬的藥材被打翻在地,幾隻雞也被攆得上躥下跳,咯咯亂叫,涼子已經鮮少有變化的情緒便多了點怒意,快步走到門口,對著那好似發了瘋的怪男人說道:“什麼小烏龜,這裏沒有小烏龜,你去別處找吧。”
那男人聽到有人答話,立刻轉過頭,他約莫六十多歲年紀,身形魁梧,衣衫卻又髒又亂,襤褸的仿佛乞丐,破爛的衣服中透出他精壯的身子,一頭花白相間的亂發便這樣隨意的披著,遮住了那一張髒兮兮的臉。他這時回頭,看到一個女人,那張邋遢的老臉上立刻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好似看到這世間最奇之事般,皺著眉頭歪著腦袋,圍著涼子看了好幾圈。涼子被這有些放肆的目光瞧得更是生氣,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那老男人卻好似不覺,歪著頭左看看,右看看,好似要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你看夠了沒有!”
“你是哪個!?”兩人同時開口,問出的問題卻是不同。
“這是我家,你說我是哪個?”若是換做往日,有人上門,涼子總會依禮善待,也因此附近村莊都傳神醫家中來了個仙女,幾年前還有不少青年偷偷來看。但這粗鄙男人的幾種行為卻惹怒了素來沒什麼感情變化的涼子,所以話語之中便有了些火藥味。
“這是你家?那你又是誰?”那怪男人腦袋一歪,銅鈴般的雙眼瞪得滾圓,“不對,這不是那小王八蛋家裏嗎,怎麼又成你家了?!”說著伸手便要抓涼子的手。
涼子杏目一瞪,身形一轉,便從那男子手中脫出,那怪男人微微一愣,突然哈哈一笑,竟然便直接撲了上來,涼子何曾想到這人竟如此無禮,連連後退,想要躲開那人的手臂,卻不想那人本領頗高,這急急退出的幾步竟硬生生的無法逃脫那人的動作,眼見著那怪人的手臂已伸到了麵前,涼子一咬牙,拿著的木盆咣當一聲擲了出去,被那人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