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心情不好的不隻是陳菲菲,還有偵緝隊的隊長王桂芝,自從程雲彪死後,他就開始了自己忐忑的心路曆程,他這個人具有鐵杆漢奸的一項專有技能:那就是嗅覺極其靈敏,縣裏最當紅的人是誰他總能一鼻子聞出來,因此在程雲彪勢頭正盛的時候,他就主動地往人家跟前湊,兩人一度走得很近,程雲彪一擺酒席,肯定在坐的就有他,有時候是程會長主動叫的,有時候是他主動來的,這也是嗅覺靈敏的另一個好處:不管何時何地,別人設酒擺宴不管距離多遠,位置多偏僻,他也能順著味兒找過來。
要說既然他王桂芝已經抱上了日本人的大腿,為啥還要和程雲彪打成一片呢?按道理來說,他好歹也是個官,而程雲彪隻是個會道門頭子,論權勢地位都不及他。這也是他自以為得意的地方,這人總愛耍小聰明,認為大腿貴多不貴精,他對自己的嗅覺極有信心,還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論:日本人的大腿是最重要的,能保證他在永定縣城胡作非為;除此之外,程雲彪的黑仙會在永定縣城如日中天,而且他也親眼見到程雲彪施展各色“神通”,而且頗有城府,讓他頗為青睞,他覺得跟著這樣的人混,總能給自己撈點小便宜,也許是因為他自己城府不深,所以對這樣看上去心機很重的人從潛意識裏就有敬畏的心理,可沒料想這程雲彪的城府實在是深得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程雲彪死後,龐越官複原職,這對他來說也不是個好消息,全縣城誰都知道他跟程雲彪走得近,而程雲彪和龐越的關係人所眾知,現在龐越在縣長的位置上坐得穩固,而且還有陳菲菲幫忙,一想到陳菲菲,他腦袋又大了一圈,程雲彪設計對付陳菲菲的時候,他可都是衝在前麵的那個,誰料想程雲彪根本不是陳菲菲的對手,而陳菲菲在燒死程雲彪後,已經順利取代了程雲彪的位置,成了縣城裏的頭號神婆,成了老百姓膜拜的對象,這兩個人對他素無好感,因此隻要他們在留在縣城裏,王桂芝就感到芒刺在背。
自打看到程雲彪被燒死的那一刻,他已經把腸子都悔青了,早先在心裏盤算的那點小九九瞬間變成了把自己腳砸腫的大石頭,程雲彪一死,渡邊一郎立即下令清剿縣城裏殘餘的黑仙會門徒,僅僅一天工夫,黑仙會仿佛從永定縣城蒸發了,而從那以後,他敏銳的嗅覺告訴自己:渡邊一郎的態度一天比一天冷淡,這說明渡邊已經不太信任他了,他已經在日本人麵前失寵,對一個鐵杆漢奸來說,這意味著什麼再清楚不過了。為了挽回局麵,不久前他又使出了自己的絕活:抓八路軍密探。要說他真有這樣的本事,恐怕連他自己都不信,不過他有自己的辦法:找上一個自己的手下,把臉上塗黑點,再給化化裝,然後五花大綁押到渡邊一郎麵前,就說是自己帶著偵緝隊的兄弟巡邏時抓到的,一般這時候渡邊一郎都會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說句:“幺西!王隊長對皇軍大大的忠心!”再看看抓到的密探,怎麼看都覺得似曾見過,但是又想不起來是誰,這也得說王桂芝化裝的確實不錯,能把一個天天在渡邊一郎眼前晃悠的漢奸化到讓他想不起來是誰也不容易,難怪渡邊一郎上次在城北劉集營村讓胡魁假扮盧鐵旺時,也是由王桂芝負責化裝,可見日本人也知道他易容的功夫了得。再說渡邊一郎誇獎完王桂芝的忠心後,就會命令他對俘虜嚴加審問,一有情況馬上彙報雲雲,既然把人又交回到自己手裏,這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一出憲兵隊,找點水給那手下把臉上身上洗幹淨,穿上黑褲褂又成了一個好漢奸,至於審訊結果,日後渡邊要是問起來,就說是審訊時犯人沒扛住用刑死了,要不就是抓錯人放了,反正從來沒有得到過有價值的情報,渡邊也無從查證,因為審訊都是在偵緝隊進行,要說渡邊對他說的話完全相信,恐怕他自己都不信,但是不過這麼長時間來,渡邊也沒對此提出過什麼異議,他把這歸結為時間積累下來的心照不宣:他以此舉來表示忠心,而渡邊以不作為來表示對他行為的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