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不明白人為什麼要活著,後來她懂了,原來,人活著不隻是為了活著…
雨是在下午時分飄起來的。
她費力地想動一動,可是渾身沒有力氣。想著這周圍應該是沒有高野幫的人了,她屏住氣息放開護住的經脈。
如春日裏破冰的巨河,全身的真力驟然湧入身體,是蝕骨的疼痛。
連一聲呻吟都喊不出來。
她不甘心,用殘存的一絲力氣奮力一撐,換來的結果卻是身子不受控製地滾了下去。她知道這坑裏都是些什麼,她整個人躺在一堆一堆的死人身上,骨頭硌得她疼,蛆蟲爬到傷口上她感到惡心與恐懼。她知道這些生物代表著什麼,難道,努力了那麼久,還是逃不掉嗎?
嗬嗬,可是,她不甘心啊…
雨漸漸地加大了,雨滴打到她的臉上不亞於刀子劃在臉上。
不能死,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她張開嘴,想喝一點雨水,可是嘴巴剛一動,就扯動了臉上的傷,撕裂了剛結的痂,猩紅的鮮血順著傷口不斷地外流,很快就染紅了她的臉。
眼睛睜不開,她更不敢動。
她想放肆地大笑幾聲,可是笑聲、眼淚隻能在心裏流。
突然來的絕望,原來,原來,自己還是什麼都動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為什麼,為什麼這樣了自己還是沒有死!
什麼都改變不了的自己,還費力護什麼經脈,還活著幹什麼!
蛆蟲爬進了傷口之中,她苦笑著,罷了罷了,罷了…
她的意識是在一片模糊中失去的。她隻記得,好像,雨忽然停住了,她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因為,耳邊的雨水打到地上、屍體上的聲音她還聽得到。
恍恍惚惚中,似乎感覺到有什麼在靠近,她聽到了輕輕的譏笑聲,好像有人對她說:“女人,你終於知道痛了。”
好像時間過了很久,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坐在浴桶裏,浴湯很溫暖,周圍好像還有侍女在服侍自己,為自己擦拭身子。她嚐試動了動眼睛,還是疼。一片漆黑中,她覺得自己是出現幻覺了,這樣的待遇,自從的那場大火之後,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嗬嗬,可笑自己還……
“若是醒了,就好好待著,別亂動。”
突然而出的聲音,嚇得她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顫,說話那人的手便碰到了她的傷口。嘶,又是疼。
“不聽話。”
是很冷的聲音。
“司穀朔?”雖然她與司穀朔接觸不多,但是他的聲音她還是隱約記得一些。
“你還認得司穀朔?”很譏諷的聲音。
她愣了愣,自嘲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是夠譏諷的,她堂堂白衣樓主,友結淮安宮,權帶皇室,居然被人在一夜裏端了個幹幹淨淨。可笑,可笑……
沉默了很久,她又問:“是你救了我?……我,過去多久了?”
“你昏迷了半個月,居然還能醒來。”
“謝謝你。”
“身上的傷都暫時處理了,不過,你最好別多事,乖乖地待在這裏對你沒壞處。”
點點頭,表示她明白了。那人似乎在看她。不一會兒,換好了藥後,他說,“你肚子裏,有一個孩子。”
她忽然愣住。
“可是,他已經死了。”
“是你隻護經脈的後果。”
“按日子算,應該是你的白衣樓被滅之前的半個月。”
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如果,我不護經脈呢?”
“那麼他更沒有半分活下來的機會。”
她聽見門被打開又被關上,忽然間忍也忍不住,痛苦地蜷縮到一起張大了嘴巴卻哭喊不出來。淚水浸濕眼巾滑過傷口,如火一般疼痛。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心中如同撕裂的火海。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你明明知道……
他立在木屋外麵,聽見屋裏過了很久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他抬起頭,今夜,星星真少。
那個人,她不知道他是誰。
不能確定他就是司穀朔,她更不記得自己認識的人中誰的身上有白色山茶花的氣息。這一種氣息,她很陌生。
有一天晚上他回到這裏,給她換脖頸上的藥。她的眼睛被什麼東西蒙住了,睜不開,看不見。她問:“我的眼睛,是不是……”
“如是聽話,還有救。”
她忽然很煩躁,深吸一口氣問:“你是誰?”
“有必要知道嗎?”他很是鄙夷,然後冷冷地道:“你沒那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