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尼姑門上完早課,攖寧便自發隨黃袍尼姑走了,她有太多事,想弄清。
黃袍尼姑隻顧往前走,竟是無視她,直直走到她的禪房。攖寧也跟著進去,待轉身,那黃袍尼姑已坐定,一雙眼透著柔和的光,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裏,她被這樣看著,不自覺生出懺悔之心,愧疚之心,反省之心。那是慈悲之眼,道德之眼。
攖寧躬身,懷著虔誠之心:“師傅,可否為徒兒解惑?”
“何惑之有?”聲音平和,讓人不由自主靜下心來。
“師傅可知我從何而來?因何而來?去往哪裏?”
“你,自是從來處來,因緣而來,去該去處。”
果不出所料,經典對白啊。
“師傅可知,我是誰?”
“你,便是你,身,或心,若自在,又何必糾纏於此。”
攖寧靜了下來。是啊,無論是現代的琉雲,還是不知身在何處的攖寧,隻要這顆心,仍能在孤苦、顛沛中,堅定不移地走下去,不氣餒,永遠是自己,是誰,又有何重要呢?
“師傅,不違天命麼?”這話問的古怪,可是她和她都懂。
“師傅,徒兒從前絕不信命,自認為,人生一世,不該隻受困於命,更該靠自己,撐起一片天。如今,卻又覺得,人世浮華,命或非命,已不可以一概之,太多難以預料,太多措手不及,本是變幻,亦是定數,故而,隨心即好。外物變換,如您所說,心自在,其他,又有何妨。”
黃袍尼姑點點頭,頗為欣慰,“天命,亦受人的牽絆,你所悟,即我欲語。”
“可否告知我師父法號?”
黃袍尼姑平和一笑,不答。“阿彌陀佛……”
本以為她不會說了,卻又開口,“攖寧,你可知,攖寧為何意?”
“徒兒不知,師傅賜教。”
“攖寧,即為不受外界事物的幹擾,而後保持心境的寧靜。到與你的觀點相契。”黃袍尼姑看著她,目光變得熱切而奇異,似是石破驚天的霹靂刺入人心,而後又如火山噴發平息怒火,歸於平靜。
“貧尼法號淨慧。施主,阿彌陀佛……”閉上眼,竟不再說話。
施主?難道,是要我下山?或許,這裏真的不適合我。
“多謝師傅。”
既如此,便即來則安吧。
天漸漸黑下去,小尼姑送來吃食:一碗白飯,一碟青菜。又一聲阿彌陀佛的長號,稱要去上晚課,走了。
經過一下午,她已經休息好了,吃完飯,躺在床上,開始思索這詭異情景的前因後果。
她記得……
“雲兒,不要想太多,我相信你,就是鴻門宴,你也可以好好的,是不是?去吧!”一輛勞斯萊斯裏,英俊的男子正在通電話,明明是關心的話,卻好死不死一派悠閑,兩麵三刀的狐狸模樣。
電話那頭的女子漫不經心的瞟著屏幕,看著正和她通話的男子對“被監視”毫無知覺,微微一笑,眼裏全是不屑,可突然間覺得這一切都沒什麼意義,這麼多年,她也會累。
“雲兒,雲兒?怎麼了?”李岩聽電話那頭沒了聲息,焦急的喊了兩聲,正欲再開口,聽得一聲輕歎,“算了,我累了,不爭了。”關掉電話,卻仍盯著屏幕,看著李岩漸漸臉色變幻,從紅到白,最後變得死灰一般,覺得可笑,又笑不出來。
鴻門宴啊鴻門宴,我就來會會你們。
琉雲心不在焉的看著屏幕,一邊喊:“劉媽。”“是。”女傭走進來,低頭等吩咐,“把衣服拿來。”“是。”劉媽躬身退了出去。
琉雲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張開雙臂,陽光躍進來,閑閑的灑在她身上,像一件華服,炫出一片流光。“小姐,衣服拿來了。”“恩,你先去忙吧,”劉媽剛轉身,“劉媽,這麼多年,辛苦你了。”劉媽眉頭一跳,眼睛微濕,“不辛苦,能伺候小姐是我的福分,小姐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劉……算了,去忙吧。”琉雲擺擺手,一臉疲倦,揉揉太陽穴,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媽……”
謝謝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早已如我的媽媽一般。但是,一想起她誠惶誠恐的模樣,罷罷罷。
揉揉臉,沐浴,換衣,梳妝……一襲紅裙,搖曳走遠,劉媽在門口望著,又偷偷紅了眼。
流雲上了車,電話鈴突然響起,是李岩。“恩?”“雲兒,不想爭就算了,有我在呢。”一聲冷哼,信誓旦旦。但是“好啊,可是,不爭,會沒命呢……”像小孩撒嬌一樣的溫聲軟語,可是,誰看得見,那顆冷冰冰的心呢?
不等他說話就掛了電話。
是啊,不爭,就沒命了呢……
所以,還是,不得不爭呢……
然後,就有了一場華麗的、可笑的戲,讓她認識到:她,還是不夠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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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估計會每天一到三章